薛氏对唐昭向来着紧,又正是秋闱的当口,自然更放了十分注意在她身上。因此几乎是一个照面,唐昭手上的包扎便落入了她的眼中。
“阿昭,你手怎么回事,是受伤了吗?”薛氏一把抓住了唐昭的手,力道大得出奇。不过好在还不等唐昭呼痛,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不妥了,于是手上的力道稍松了松,还是一叠声的追问道:“你手怎么会受伤,是谁弄的,在这当口这般害你!”
唐昭并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薛氏脸上停留了会儿,渐渐看出她惊慌愤怒之下的怀疑——没办法,唐昭之前就说过不想科考,现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忽然受伤,也由不得薛氏不怀疑。
可唐昭挺冤的,所以她坦然道:“是回来的路上遇见些事,不小心伤到的。”
薛氏没急着追问,赶忙解开唐昭手上的包扎看了看,却见她掌心一片血肉模糊。伤势看着严重唬人,但若仔细查看就能知道,这只不过是普通的擦伤罢了,就像是摔跤时手在地上蹭着了一般,浅浅的伤了皮肉,完全没伤着筋骨。
见着是这样的伤势,薛氏也不知是该皱眉还是该松口气,毕竟这样轻的伤真的像是唐昭自己折腾出来的……她终于还是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唐昭。
唐昭一瞬间转过许多心思,她知道唐家藏着秘密,并不想轻易把明达拖下水——虽然小公主现在今非昔比,开府后手中肯定握着自己的势力,并不一定惧怕唐家的麻烦,但这也不是唐昭轻易拖她下水的理由——再想想之前的刺杀发生得悄无声息,车夫一定是不知道的。
没想过明达许诺的补偿,更没想以此来敷衍薛氏,唐昭选择三缄其口,装作若无其事道:“阿娘你放心,这伤并不严重,养几日便好了。”
薛氏当然知道,但她关心的可不是这个:“可你明日还有秋闱最后一场……”
唐昭立刻道:“没关系,这伤又不重,到时候我小心些应该也能写完的。”
薛氏闻言面色稍霁,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她的话,至少她表面上是对唐昭的态度满意了:“这就好,这就好,不然这点小伤又得耽搁三年,实在是不划算。”
唐昭听到这话默了默,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说得好像她去了考场就能考中似得。是薛氏太过自信好糊弄?唐家自信能对秋闱插手到如此地步?!
莫名的,唐昭感觉可能是后者,这猜测不禁让她心中一凛。
薛氏却误会了唐昭的沉默,她拉起唐昭的手又看了看,弥补道:“你手上的伤处理过了?阿娘不是不关心你受伤,只是现下事有轻重,这伤几日便能好,倒是秋闱与你来说更是关系重大。”谆谆教导一番,又道:“好了,你先去洗漱,阿娘这就请大夫来与你看看。”
唐昭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心下有些无语,面上倒真做出几分舒缓神色来。只等薛氏说得差不多了,她便也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知道了阿娘,那我先回去了。”
薛氏便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去请大夫。”
唐昭听话的走了,想到自己还一身狼狈,也有些糟心。
薛氏却是在唐昭转身的一瞬间就变了脸,只等到唐昭走得远了,便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叫接送的车夫来,问问郎君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答应一身后,忙不迭的去了。
可惜车夫被叫来之后除了一脸惶恐,也并不知道什么。薛氏气了会儿也只得作罢,转身便寻了大夫来,又用上好的金疮药替唐昭处理了一回伤口。
唐昭到底还是依她所言,再次进了秋闱的考场。
虽然手伤之后她有许多机会不去考试。比如沐浴时沾了水,伤口感染恶化。再比如睡觉时不小心压着手,伤势加重不能执笔。可无论怎么比如都是以她伤势加重为前提,而唐昭自认惜身,也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自残,于是还是坚强的跑来了贡院。
入场时仍是没什么风险,与之前两场时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手上的绷带被拆开了一回。搜身小吏看了看她刚结痂的手掌,又仔细检查过绷带并无异样。
大抵是少见带伤入场的,旁边监察的官吏见状过来瞧了一眼,等看清唐昭手上情况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道:“你手伤成这样,还能握笔考试吗?”
唐昭接过搜身小吏递回来的绷带,不怎么在意的重新缠在了手上:“多谢大人关心,些许小
伤无碍的。”说完无奈一笑:“秋闱三年才一次,都最后一场了,我总不能因此错过。”
看得出唐昭手上的是新伤,那官吏闻言也是一脸唏嘘,到底没再说什么,挥挥手便放她进了考场。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没对唐昭能考上抱有希望,毕竟手都伤了,字还能写得好到哪去?说不定一篇锦绣文章偏写得歪歪扭扭,等不到誊抄就被黜落了。
这样一想,好像这少年更可怜了呢……
许多排在唐昭身后的考生也都听到了始末,这时候便和那官吏一起用同情的眼神目送唐昭离开。唐昭莫名被看得如芒在背,却也挺直了脊背,如常进了考场。
这一场考得也不算糟心或为难,唐昭用她受伤的手写下的字果然算不上好,如此她正常答题,也不必再做手脚污了卷子。就是用受伤的手写下许多字,这个过程不甚美妙,而且三日折腾下来掌心的伤也没见好,反而微微发红好似有些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