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咳咳……”御亲王妃挥下莫清璇和苏晋城替她抚背的手,一手指着跪在她面前的苏晋尧,怒道:“等到你听我的的时候,你和你娘我就都成了厦梁的罪人了!塞东都丢了,你还在这儿养伤?那个沈千沐是怎么回事,十九骑是怎么回事,西北卫又是怎么回事?!咳咳……你、你将这些都给我交待清楚!咳!”
听着莫贞娴的重重的咳嗽声,苏晋尧依旧将额头贴在地面上,弯着的后背紧紧绷着。
过了好久,屋子内已经静得不能再静,直到御亲王妃的喘息声再次渐渐变得重了起来,他才缓缓直起了身子抬起头。
苏晋尧眼睛盯着莫清璇帮着御亲王妃扶背的手,嘴唇蠕动了几次,才吸了口气道:“母亲放心,以后那些事情不会发生了。您现在好好养伤,过会儿您睡下我就去收拾,等点好了兵,我自个儿带人去塞东。”
最后,在气头上的御亲王妃不知是自己太累了没精神,还是真的听进了苏晋尧的话。
这位厦梁朝的大长公主终于在一众后辈的劝说下喝了药躺在了床上,而她也还是没有与苏晋尧硬带去的御亲王——她的丈夫莫维绪说上话。
也就是因为这个极小的插曲,有些事情也注定被掩盖了下去。
苏维绪站在奕亲王府的前厅,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自己的儿子,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年纪大了的缘故,对自己这个儿子,他的怨气没有以前大了。
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感觉到,无论他们这一辈到底有什么恩怨,苏晋尧到底还是他的儿子,只是现在才明白这些,好像已经晚了。
“晋尧,别和皇上闹的太厉害,他毕竟是皇帝。”临走前,苏维绪突然来的这么一句话,让原本客气地看着他呈现出送客姿势的苏晋尧明显愣了愣。
苏晋尧看了看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想起母亲那张苍白的脸,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还是留下吧,母亲醒了说不定有话要对你说。”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苏维绪说道:“你母亲问起来你就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
无论苏维绪如今心中怎么想,苏晋尧显然并没有要改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意思,毕竟苏维绪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他没有必要去刻意地与一个陌生人搞好关系。
只是,对于苏维绪刚才说的他已经知道的事情,苏晋尧有些疑惑,直觉中他感觉到苏维绪的这句话中隐藏了一些什么东西,却也想不明白。
苏晋城收拾好一切来寻苏晋尧时,苏晋尧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棵空着枝桠的老桂树下喝酒。
洛阳的冬天还是很冷的,虽说苏晋尧在冬天温度比洛阳低的多的禹州待了好几年,但是苏晋城看到一身常服连个大衣都没有披的苏晋尧就那样直直地坐在院子中,心里还是不禁担心了起来。
他看了看站在苏晋尧不远处的已经冻得脸色发青的莫清璇和一众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莫清璇犹豫了一下,在看到脸色明显冷下去的苏晋城后,最终无声地朝两人行了个礼,带着下人走了。
气氛一时间诡异起来,明明没有醉还非常清醒的苏晋尧并没有理睬进了院子的苏晋城,只是一个人自斟自饮地喝着酒,视线不时从院子中已经没什么景色的荷塘中扫过。
“晋尧。”或许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苏晋城垂在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
苏晋尧端起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笑了一声,“啪!”得一声将酒杯搁在了石桌上,手指在白色的杯壁上摩挲了几下,道:“虽说白天臣弟的确是承诺了收拾行李,但也不在这一会儿吧?还是,皇兄这就等不及了?”
“晋尧,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不是那个意思?”喝尽了杯中的酒,苏晋尧打断苏晋城的话,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晋城:“皇兄,结果都出来了,您也不必总向我解释什么。再说了,咱在这儿说这么多没用的,还不如您在我出征那天颁个旨大赦天下呢,那样说不定还能替我积点儿德。”
苏晋尧现在这个表情是苏晋城从来没有见过的,恍惚间苏晋尧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晃了晃,空气仿佛波纹一样散开又再次聚拢,苏晋尧的脸也随之模糊然后清晰,最后竟然变换成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盯着苏晋尧,苏晋城吸了口气,道:“晋尧,今天的事情我没办法向你解释什么,但是,厦梁朝毕竟是祖宗留下的,你也有责任。”
那个时候,在大姑母询问他的时候,他早已经被这段时间呈上来的急报弄的烦躁不堪了,再加上塞东失陷这样的打击,心中窝火的他说那些话或许是有抱怨的成分,但最大的原因又何尝不是希望大姑母去劝解晋尧?
毕竟,晋尧手中握着的是被称为天下第一铁骑的西北十九卫。
在前朝时,辽国曾经被那时的名将也就是苏晋尧的外公打残过,自从那时起,厦梁朝的塞东就平稳无比,一直都没再发生过什么大战事。
所以,在以骑兵闻名并且国力要比辽国强大的藩国进犯时,苏晋尧提出在全国抽调骑兵精锐补入西北卫时,厦梁朝廷上甚至连一声异议都没有。毕竟,虽然苏晋尧要的是全国骑兵精锐,但谁不知道厦梁朝的骑兵精锐除了当时的西北卫就是塞东军了。
所以,那次征调结束后,除了少数弓马娴熟的新兵和一部□上带着官职的老兵外,人数最多的就是塞东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