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然觉得高士骞说得挺有道理,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心里对高士骞有点刮目相看了,原来这个暴发户还是挺有思想的,自己也觉得这里的绣品比起祥乐街上那几家大店铺里卖的要生动得多。
高士骞陪凌沐然逛了几家店铺,看见前面有一家生意兴隆的小吃店,问凌沐然:“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逛?”
凌沐然中午吃得太多了,此刻还饱着呢,生怕再被高士骞塞东西吃,连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饿,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吃吧。”
高士骞也不勉强他,带着他走到小吃店外面,择了张干净些的空桌坐下,和老板打招呼:“一碗豆腐脑,再来一客青方。”
“唉,好嘞!”红光满面的老板立刻豪爽地应了。凌沐然转过头打量着他,见那老板从一旁的盘子里拿出几块白花花的东西放到油锅里,没过多久空气中就弥漫起一股奇特的味道,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觉得怪怪的,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呀,能好吃吗?凌沐然对此充满怀疑。
老板左手端了一个青花大瓷碗,里面装着嫩嫩的豆腐脑,上头还飘着亮亮的红油,右手拿了一个青色瓷碟,里面装了四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外表已被炸得金黄。两样东西一上桌,凌沐然立刻觉得刚才那种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竟有点臭烘烘的,他拿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头说:“这究竟是什么?怎么气味那么怪?”
高士骞瞅着凌沐然笑笑,拿起桌子上配的酱汁浇在上面,暗红的酱汁色泽鲜亮,显得那金灿灿的方块愈发诱人。高士骞拿筷子夹起一块,对凌沐然说:“这东西叫青方,还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做臭豆腐。”随后便往嘴里送去,脸上还露出颇为享受的表情来,仿佛吃的是什么珍馐玉馔。
凌沐然瞪大了眼睛,臭豆腐?难道是臭的豆腐不成?闻味道的确是挺臭的,可是臭掉的豆腐不就是坏的么,那怎么能吃?可刚才高士骞分明是把一整块臭豆腐吃下去了,难道这臭豆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之处?
越想越奇怪的凌沐然干脆趴在了桌上,盯着那碟青方细细地看起来。高士骞觉得他那个样子又乖又呆,看起来颇为可爱,笑着夹了一块青方到凌沐然嘴边,催他:“把嘴张开,啊——”
凌沐然看得入神,下意识地就按照高士骞的指示做了,没想到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热乎乎的东西,凌沐然嚼了一口,只觉得口感丰富、层次分明,让人欲罢不能。这臭豆腐被炸得火候刚好,外皮酥脆,里面却是又热又嫩,再配上老板特制的酱汁,鲜、咸、酸、甜、辣五味都恰到好处,而且奇怪的是,越是咀嚼那臭臭的味道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豆制品的清香。
一块臭豆腐下肚,凌沐然的眼睛都亮了,他真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一点点可怕的东西,竟然有那么好的味道。高士骞自然发现了他的变化,挥挥手招来老板,让他再添上一份一模一样的,指着碟子对凌沐然说:“这东西是江南地区的特产,江南一座名为“劭兴”的小城里,几乎家家户户每顿饭都必食,而且还有各种不同的做法。可惜在庆安城里只有这里一家店铺做得略地道些,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真没想到,原来你还挺有见识的。”凌沐然吃了美食,又长了见识,没想到高士骞竟也有这样渊博的一刻,和他心里那个暴发户的形象还真的挺不一样的。
高士骞对凌沐然笑笑:“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常年安于一隅,自我十二岁起,便开始跟着家中长辈游历各地,既是检阅各地分铺,亦能增长见闻,熟知各地风土人情,对将来生意上的拓展也是有利无害。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这天下的人事物却也见识了一二。”
凌沐然听着,心里觉得羡慕,他何尝不想趁年轻,也去游历一番祖国山河,只是家中老的老弱的弱,让自己怎么也放不下。何况母亲整天在耳边念叨,让自己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踏入仕途,这更让凌沐然只能把外出游历的念头牢牢地藏在心里。
高士骞说到这里,老板把食物也端了上来,听到高士骞的话,也跟着应和了几句:“是啊,我年轻时也喜欢出去走走,这青方还是在江南吃到的,当时一尝就忘不了了,缠着那边的师傅学了来,回来后开了这么家小店,赚的钱也就够吃用开销的,但看到不少外乡人慕名来吃,我就觉得这一生都够满足的了。”
凌沐然转头看了老板一眼,见那扎着头巾、满头大汗的汉子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也不自觉的被他感染了,心里那些往昔被深埋的雄心壮志也渐渐涌了出来。凌沐然深知,母亲所想的道路并不适合自己,且不说自己的文章做得一般,难以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就算是考上了,之后无论是在庆安城里或是外放到其他省城,都有着层层束缚和限制,更何况,凌沐然还十分厌倦官场的倾轧风气。
吃完东西,凌沐然一边跟着高士骞往祥乐街走,一边在心里想着之前的那些理想,脸色也时阴时晴。不知不觉已走回了高盛当铺附近,高士骞突然停下脚步,凌沐然没意识到,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
“哎哟。”凌沐然揉揉额头,抬头怨怼地看着高士骞,这人怎么停下了都不说一声。谁知高士骞转过身来,没道歉,先指着前方问他:“你看我们当铺门口那小孩子,是不是你府上的?”
嗯?凌沐然朝高士骞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盛当铺门口,一个小个子和一个高个子几乎胸贴胸地站着,还在互相瞪眼,谁都不让谁的架势。其中那个小个子长了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眼睛瞪得都快占掉半张脸了,正是凌勤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