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我们小公子轻蓝一厢情愿的想法,一向悠游散漫的遥白美人尚未有如此长远的打算。但是,这片面的不负责的未来规划己经足够刺痛我们深陷情网无法自拔的觥玄同志了。
他站在苍茫雪原之中,昂头去望空中纷纷扬扬的坠雪,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雪光轻薄风声清寂,从他线条流畅伸展挺拔的肩胛处轻盈掠过,像一声含混而斑珀的叹息。那个时候,觥玄睁大金黄色灿烂的眼,头一次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遥白离开自己,那该怎么办?
一种被称之为惶恐的庞大情感从他心底喷涌而出,带着空旷而近乎于苍凉的声音,沿着血脉逆流而上,几欲灭顶。
有些人,失去之后才懂珍惜;而有些人,连设想的失去他的可能,都令人无法接受,痛不可抑层层纠葛。
足下虑软,觥玄跪倒在雪地之中,抬手掩额,心里一字一顿的念——
那个人,若能,拥抱,亲吻,永不分离,便是…也值得。
四十章
异界共有六位上位主君,统治深寒之域的浴雪君、广水之域的太湖君、辽空之域的云中君、千山之域的陧陵君、流沙之域的眠栖君、苦泽之地的缈舟之君。目前于号称天下最强的一方霸主陧陵君称帝掌权,号靖,建帝都于日深山,立权庭高塔于峰顶,权势滔天不可一世。
陧陵君靖帝此人上位之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居于烟水浮城的云中氏一族近百人尽数处死,所以,现在世上复姓云中的只有遥白那妖怪师傅一人而己。
嗯哼,够狠。遥白手执玉杯垂着眼,倒了没多少触动与震惊,反倒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怎么,肯定是功高震主了吧。帝王卧榻之畔,岂容他人安睡?这种例子,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自己的宝贝徒儿虽然言词怪异,但却总能一语中的,简直字字玑珠。云中君把玩着自己颈边隐有蓝紫光芒的发梢,挑了眉似笑非笑喜怒难辨的神色“如此说来,他的所作所为倒是无可厚非的了?”
当然,话也不能这么说…遥白慢慢呡了口酒,倚去云中君身边,微微一笑。
自己这师傅,天人般俊美,妖邪般难缠,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像背负着血海深仇忍辱负重的将门遗孤啊。而且就他的日常表现来看,声色犬马放荡不羁,奢侈糜烂到风生水起,深仇大恨卧薪尝胆之类的词离他也太过遥远了。但是,表象往往也只是表象而己。
胆大包天的遥白美人于云中君大人面前正值盛宠,说话从来全无分寸,现在涉及到如此敏感的历史遗留问题,他也一样是轻飘飘懒洋洋的腔调
“对与错的问题就留给后人去评说吧。不过,人在做天在看,出来混总是还的。”
云中君大人怔怔神,觉得此话着实经典,甚是符合自己的口味,心神愉悦之间扬起亮银色衣袖,拧身将身畔白衣纤然的少年扣进怀里,以酒醉为借口,厚颜无耻耳鬓斯磨。
如此甚好,人在做天在看,早早晚晚他要尽还于我。
事实上,上天诸神这次并没有视若不见玩忽职守。
雷厉风行又缺乏安全感,刚一登位便染了满手血腥的陧陵君靖帝,自那之后诸事不顺。政绩平庸,表现出来的领导能力帝王势头反倒不如广水之域的太湖君,而且内宅也颇不平安,虽然广纳妻妾儿女成群,但极少有人能化形成年,不是中途夭折就是资质极其低略,简直惨不忍睹。数年来只得两女一子,不仅数量单薄质量也不甚好,可怜陧陵君空有一身惊世绝学却无人继续衣钵。
如今,盛年己过,陧陵君却忽得一子,由独角麒麟兽化形而成,银发银瞳奇才天成,化形之日风云齐聚电闪雷呜有若龙吟,陧陵君大喜过望,仰天而拜喜极而泣,传谕四方普天同庆。
云中君大人身为天下辽空之域的主君自然遭到邀请。
信使双股颤颤,竟然连宫门也不敢入,满头冷汗膝行到门边,把大红信笺高举过顶,抖着身子几不成言。
真没想到,妖邪俊美的云中君同志竟有如此积威。遥白摇着袍袖倚在栏边看热闹,还有闲情逸致调笑自己的师傅大人“哟哟,瞧你把人家吓的,小白兔一般。”
屁。云中君哼哼着把那张大红信笺接来,看也不看随手往池中一丢,沉着眼面上却笑嘻嘻的“快滚吧,别勾引我活剥人皮的爱好,把我乖乖徒儿吓着。”
啥事都要把自己扛出来,挡在身前遮风挡雨,自己师傅这个习惯可不甚好。不过近日此人旧仇翻涌,还是少惹为妙。遥白摸摸鼻子,准备回屋避避风头。可是强大又强韧的云中君大人却没打算放过他,飘身过去扣了他手腕,嘻皮笑脸粘若皮糖,声音低沉微微沙哑宛如情人耳语“遥儿,若我想去,你可会陪我?”
嗯?难道我可以不去?遥白由他握着也不挣扎,只觉得一瞬强盛寒意自他指尖藤萝般绕来,残忍而妖娆。心中一动,遥白止步返身,那人怀里微辛酒意渺然而来杳如异香。
云中君凤眼微扬,狭长而艳丽。浮光掠眼百世轻寒在其中忽而消散,深紫色瞳仁却泛着青白雪光,风卷暮霭自有一番沉静风情。
这个不惧流俗轻浮气傲的家伙,扯着嘴角漫不经心的笑,瞳色却认真无比。他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这人,即使是认真也非要包装成玩笑,即使是在意也偏要装做无所谓。至于吗?想我遥白同志号称金钢小强,刀山火海危局险程也走过十趟八回了,早己脱胎换骨变成了钻石小强,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