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并不爱喝酒,这一点没任何人知道。天知道他是怎么从那种深渊般的混沌,脱力般的无奈之中挣扎过来的。
可是他必须去喝,必须去做。姚白必须去。
这感觉比醉酒更让他恶心,所以即使喝的再多,他也仍然是清醒,即使什么都明白,他也只能去大醉一场。
慢慢的习惯了辛辣的酒气,习惯了胸膛之中灼烈的火海,习惯了眼里薄薄的水汽,习惯了接受,并且试着去微笑。多么恐怖而磨人的过程,然后,姚白,你变成了一只披着硬壳的怪物。
真是恶心。遥白难耐的闭起眼,胡乱扯开胸前衣襟,深深喘息。己被深深掩埋的爆裂情绪悄然复苏,让他心房瞬时胀满。
所以当觥玄在广池之畔找到他,告诉他轻蓝的悲惨近况的时候,遥白几乎是暴怒了。
抓住觥玄的玄色衣衫拖至眼前,遥白一双墨瞳里黑水成潮遮天蔽日,脸色狰狞到几近扭曲,咬着白森森的牙一字一顿往外挤“他想打死轻蓝?向天借了胆吧?!”说着甩开觥玄,拂袖而起,千重云气在他身边轻轻一震又弥漫开去。
怒火万丈不知东西的遥白同志就那样携着烟云朔风跌跌撞撞往回走,抬脚踢开自己师傅云中君的房门,扑进去狠狠一拳轰到太湖君脸上去。剪水双瞳犀利无比,牙关咬紧面庞棱角分明,冷峻的像逆风而行的荒原孤狼。
三十章
轻蓝遇上太湖君,等同于火星撞地球,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无可避免的。究其根源,毫无疑问是性格使之然。性格决定相处模式,决定生活轨迹,也决定命运。
寒域三公子轻蓝同志人来都不是什么敦厚善良的易与角色,别看他成天牵着遥白衣角,笑的绵软天真,蔚眼如海红唇玉颊,乖顺无比温言细语。其实这些都只是假象,不,更准确的说是面对着某位特定人物才有的特殊表现。这种高级别待遇,别人是绝对没机会体验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来对比说明一下。
若有心生不愉,神经粗壮性格豪爽的大公子觥玄也就是顿顿足瞪个眼,然后转身去深谷广林之中寻几只倒霉妖兽来发泄一番。而号称金钢小强的二公子遥白则会扯着唇角笑下,摇着袍袖走掉,基本不会有深究的打算。
此人怎么也算久经考验阅历丰富的怪物一只,心胸被煅烧的相当宽广,神经被拉扯的弹性极强。区区不愉情绪完全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气度之从容,身形之优雅,令人难以望其顶背。
可是,若有人令小公子轻蓝心怀不愉,那事情就不大妙了。这个时候,蓝眼红发容貌纤美的轻蓝小公子是不会当场发作的,因为遥白不喜欢嘛…他仍是笑,昂着头眼睛大而圆,表情甜蜜而诡秘,阴森而嘲弄的去望那个人。冰冷残酷的目光最后停驻在别人颈畔动脉之上,薄而尖锐有若实质。
而且,这也只是个开头。
遥白说过,不管是黑猫白猫抓住老鼠才是好猫,也讲过手段与目的的辩证关系。所以轻蓝认为用自己的方式让某些可恶的望生厌的人永远闭上嘴消失,完全无可厚非,完全理直气壮。所以,他的目光落在别人颈畔动脉之上时,并不仅仅是看看而己。
对于轻蓝小公子视人命如草芥的突出表现,容夫人身为主君正妻是不得不管的。
轻蓝前来听训受教,才听得两句就笑了。白衣胜雪素衣无双,翘起唇冷冷道“无聊。干你何事?”
容夫人登时气结,再欲训斥。轻蓝公子己然飘然远去,丢了一句话给她“把自己手洗干净再来训我。”
冰冷阴狠残酷狂傲,不服管教我行我素,轻蓝小公子在面对自己师傅的时候,可能变得乖顺恭敬言听计从神色恭迎么?
答案是绝无可能。尤其在失去了遥白之后,这更成了天方夜谭。
但是,他的师傅偏偏是太湖君,统管异界广水之域的强大boss,并且与轻蓝同志在个性方面价值观方面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有时候,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只需要分析他身边的细节问题就够了。
性子沉郁的浴雪君所居的祈年殿,以整块玄石砌成,宏伟古朴,殿内以无数盏镶金铜灯为饰,灯外罩以红绫,光色温暖以驱散深天暗地里的凄寒雪光。
花花太岁云中君所居的烟水浮城伤离殿,以无瑕白玉砌成,美伦美奂,四壁俱饰以华丽而繁复的浮雕。明珠为灯锦榻软椅香气迤俪,千重云气如烟似雾,时浓时淡难以琢磨,广池微澜宛如一梦。
外表清脆文雅的太湖君居地名为归云海云旌宫,楚云里深云处,主殿红袖,以厚重青石砌成,高墙深院直耸入天,整座大殿毫无装饰桌椅器具少到匪夷所思,让人只觉分外空旷清冷,心神茫然寂寞入骨。
浴雪君所主寒域环境恶劣难以生存,是以民风彪悍高手极多,并且大多性子冷淡不擅言辞。浴雪君本就寡言,率领着这样一般部下,更是金口难开。
云中君风流成性放荡不羁,烟水浮城之中姬妾美僮数目庞大,日日香粉缭绕纸醉金迷。他的部下亦得了他几分真传,嘻皮笑脸全无正形,一众护卫坐在栏上手持酒壶,与亭中美人高声调笑,百无禁忌。
在这般合谐的社会环境的影响下,烟水浮城培养出几个类似琳夫人一般的青楼名妓型美女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在太湖君看来简直荒唐透顶不可理喻,所以这一城美人在他眼里就成了社会毒瘤一般的存在,动辄获罪以杖毙收场。更可悲的是,美人的主君云中大人从不曾对此惨绝人寰的暴行表示过不满。事实上,美人的数目总是过于庞大,少几个,他根本不会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