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藏短刃于枕下,只想与你同归于尽共赴黄泉,哪知你却再不曾踏入我房门半步。又叫我如何不恨?…”
“而后你为保君位,向我以示真心,亲手将那女人扼死,却不知即使你不动手,她也再活不了几日。”
瑞夫人双手交握,掌中牙木梳长齿己将掌心刺破,她笑语嫣然声音越发轻快“我着魔一般将自己锁在居殿之中,时时观望秘道情形,只要你不在,我便向其中吹放毒烟。毒性虽慢,她却也撑不了几时!”
“我那时只想是那女人勾引于你,理应千刀万剐,现在想想只觉分外可笑。奸夫淫妇最应同下地狱!”
“再说说你那丰神俊秀的好儿子伊尹。你一心一意想将君伴传于他,可曾想过你我之间还有个儿子纪沉,如今活死一般躺在床上?!可曾想过伊尹他是否想要这血淋淋的君位?!”
“其实我早将你这些年所作所为告诉了他,他只问我一句,他为何活着?哈哈…”瑞夫人干笑两声,声音陡然拔高“他活着便是为了继续其母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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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此处,咯吱一声,牙木梳己在瑞夫人掌心断裂,长齿入肉极深,仿佛就要穿透手背。瑞夫人却浑不觉痛。她缓缓闭起眼来平复心神。
殿中一时极静,殿门那人纹丝不动并无只言片语,仿佛并不存在一般。窗外夜空深遂寒风渐停,日深山上嘈杂吃喝之声遥遥传来,己是极为模糊,混沌一片。
半晌瑞夫人方才又开口“前尘往事不必再谈,纵是现今知晓亦是晚矣,再无处回头。我们只看今朝…”
她缓缓站起身来,佩环叮噹锦袖拂地,侧头望望窗外残月,漫声说话“我早己与云中晋达成协议,他只要遥白和你的性命,而我要这千山天下。我们各取所需,你己是众叛亲离强弩之末,难道还想挣扎?”
“旁人说多年夫妻总有几分薄情,可你我行至如此地步,哪还有情意可言?我倒希望他日我登君位,做这千山之域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君,可以有你首级以祭先祖!”
话音未落,瑞夫人猛然转身,长袖横扬便要出手。手中扣了八支长针,通体幽蓝剧毒无比。
可是门口那人身形却比她更快。瑞夫人只觉眼前月色一暗,那人忽然凌空而起逼至近前,速度极快竟在空中留了一串虚影。
硬风扑面呼吸一窒,瑞夫人手中长针不及出手,胸口便是一痛,三只锐亮乌爪穿胸而过,可是却并无鲜血流出。
他…瑞夫人瞠大双眼,体内灵力急速流失,却拼了一股悍勇之气,奋力扬手将剧毒长针撒出。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殿门陧陵苍背月凌空,遮住了身后月光,整个人看起来只是个瞳瞳黑影,面目全不可辨。
瑞夫人毒针出手,却见他不闪不避,只昂头向天发出一声悠长厉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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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声震天极其尖利直冲云霄,仿是月夜狼嚎,只让人心底泛寒汗毛倒竖,传至日深山上仍然声势不竭,狂暴杀意横扫而来。
众人面对漫山魔兵正是手足无措,且战且溃,只觉死神翼展己然张开,正向自己急速掠来。
此时听得一声苍凉巨吼,更是惊惧异常,寻声望去但见旁侧荒山枝冀殿顶被人从中轰然撞破,金瓦横飞,一硕大黑影弹身而出,纵跃两下停于枝冀殿旁枯木之端。
嘶吼己停,空中朔风骤起,空中不知何时多了数重黑云正缓缓向残月清辉悄然掩去。杀场之上一时极静,连魔兵鬼骨都停下手呆滞当场。
枝冀殿旁枯木之端的黑影身着一袭宽大锦袍,如银月光轻洒其上,便有蟠龙纹络清晰浮现,活灵活现色如赤金。
那…那不是陧陵帝君的龙泽君袍么?!
可是那袍下身躯己全不似人形。额生赤目红芒如电,身形涨大一倍有余,手臂极长指生寒芒,最为可怖的是身后竟然生了一条鳞甲长尾,端处如锥,缠了枯木枝干幽亮有光。
它向全身浴血的千山将士咧嘴一笑,獠牙森白突出唇外极是狰狞,虽然隔的较远看不真切,千山众将依然冷汗如瀑,诡异恐怖之感几欲灭顶。
怪物低低嘶叫一声将左爪猎物送至口边,张口大力撕咬,立时血肉横飞。不几下便将那猎物扯的七零八落。
它口中大力咀嚼,忽然挥臂将那块残破尸身遥遥丢了过来。
这怪物臂力竟然如此之大,众人惊骇,下意识便要闪躲。忽听有人惨声惊叫,声音颤抖己然变调“那,被吃之人竟是瑞夫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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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千山之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劫难。
魔兵肆虐鬼骨横行,帝君陧陵苍终是投身化魔,再无半分人性。而不家主母上代陧陵君独女瑞夫人,命丧魔物之口,死状惨不忍睹,血肉支离不得全尸。
日深山上四处皆乱,众人心神俱丧六神无主,全无抵抗之力,仿是天崩地裂末日来临。
众人逃命不及,五战十将数位将领心急如焚,却无人知道陧陵君居殿之中重伤的伊尹公子正悠悠醒来。
他睁着空洞的淡金色双眼,呆滞半晌,仿佛对窗外嘈杂人声充耳不闻,摸索着爬下床榻。
重伤之中全身绵软,只能缓缓跪地爬行。他咬紧牙关,缓慢却执拗的爬入了陧陵君居殿金帐之后。
那里有一眼枯井,直通山腹溶洞。那里,必然囚着我的遥白。
一一五章只有它是真的,只有他是真的
月至中天夜色愈沉,空中黑云翻腾起于西南,逐月而来,更显得月色如银清丽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