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温柔地停留在她眸中,瞳眸光华,竟比往日还深沉些许。墨玖安望见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闪动着无数情丝,试图将她拉入眼底深处,然后沉沦。墨玖安睫羽颤了颤,连带着心脏也砰砰跳了下,涌起一股莫名的涟漪。她咽了咽喉咙,却也没有转走目光,而是不甘示弱地直视他,淡淡开口:“这一招行不通,反而你自己会越陷越深”容北书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清醇的嗓音慢悠悠道:“我以身入局,只为与公主共沉沦”“你大可以试试,本宫不是纣王,绝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墨玖安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愣了须臾,容北书却薄唇微扬,笑意浮上眉眼。“所以公主将臣归类于美色之中了”他的那双眼睛闪着洞察秋毫的炯炯亮光,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落在墨玖安眼里莫名多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仿佛被他看穿了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波澜,墨玖安已然顾不得与他较量,便果断抽出了手,面不改色地结束了对视。她乌黑长睫半垂,完全藏住了眸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不急不慢地整了整广袖。“道阻且长,本宫劝容少卿最好收收心”容北书依旧定定地望着她,修长的手指渐渐卷缩,仿佛是想抓住遗留的那几丝温软,随即,十分自然地将手藏进了袖子里,略带薄茧的指腹缓缓摩挲掌心。“微臣不解,公主喜欢捉弄臣,又不让臣动心,是何道理?”墨玖安没想过容北书竟会这么直接,拂袖的动作一顿,沉默片晌后才不以为然道:“本宫只是觉得容少卿有趣罢了”虽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可墨玖安并没有像方才那般直视他,此刻反而像是在刻意收敛目光。容北书当然能捕捉到对方细微的变化,乘胜追击道:“公主以捉弄臣为乐趣,可想过后果?”容北书故意放低了音量,低沉磁性的嗓音轻飘飘的,落在墨玖安耳朵里,生生多出了几分勾魂的魅惑。墨玖安依旧半垂着眼眸,观察着棋盘故作轻松道:“容少卿行事低调隐忍,难道还会发疯不成”墨玖安淡定地落了一子,却迟迟没有得到对面的回应。她心里踌躇片晌,缓缓抬眸,正对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眸,相比方才,这双漂亮的眸里少了几分迷离与深沉,此刻,温柔中裹挟着些许真挚流光,仿佛真的是在提醒她一般。“我和公主说过,容某并非君子”他低哑的嗓音依旧动听,如水波般柔雅温和,一路从墨玖安耳畔流进心口,掀起阵阵柔软的涟漪。二人的对视持续了片刻,最终是由容北书主动结束,捏起白子清脆落下,这才让墨玖安回过神。“公主的头还疼吗?”容北书没有抬眸。墨玖安也垂下眼帘观察棋局,随口道:“不疼了”“王尹提供的证据只能追究赵文博的罪责,还不足以供出谢衍”墨玖安方才被他影响的心绪也渐渐恢复了平静,“谢衍行事谨慎,没那么好对付,先等秋闱结束,等那些试图舞弊的士族子弟考完,再一并上报”墨玖安顿了顿,“回京后本宫就要搬出来了,往后谈事也更方便一些,容少卿可随时来找本宫,倘若出现急需上奏的情况,本宫可以帮你进宫”墨玖安面上不起波澜,语气亦听不出情绪起伏,淡定地落下一子。容北书却掌心微紧,半垂着眼帘,盖住了眸里一闪而过的怔愣。随时?想及此,容北书立即矫正了自己飘远的思绪,静静地落下一子,恭敬回答:“是”此后,殿内便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清玉棋子落下时发出的清脆响声,远处的炭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眼前人微弱到无法察觉的呼吸声。可恰恰因为这样,每一次的呼吸,都给这格外安静的封闭空间增添几分温热的气息。墨玖安当然能感受到此刻微妙的气氛。明明一句未说,只是你来我往地对弈,可为何比方才故意捉弄撩拨还要令人心跳加速,渐渐燥热。墨玖安咽了咽唾沫,极其克制且小心地深呼了口气,压了压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心脏。容北书五感敏锐,耳力虽不如悦焉那般强大,可也足以听见一尺之外愈发明显的心跳,还有方才那股深息。墨玖安这些微弱的反应,足以让容北书心生雀跃。他愣了片刻,呼吸都在颤抖着,缓缓抬眸。“公主”喉咙深处溢出的这一声呼唤,裹挟着无尽的温柔,又带几分小心翼翼与期待。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墨玖安浑身一颤,耳根一酥,急忙开口打断:“本宫还有一事不解”许是长久的沉默,墨玖安的嗓音略显沙哑,语速明显加快,仿佛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你为何非要杀了那三个活口?”容北书眸光微滞,刚浮现的那缕温柔流光渐渐消散,反而泛起了几分窘色。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抿了抿唇,踌躇片晌才开口:“当时我以为公主必死无疑”墨玖安面上的燥热终于被她成功压下,清了清嗓,一副好奇的语气继续转移话题:“即便那三个死士还活着,不一定能给谢衍定罪,你何必非要除掉”方才微妙的氛围缓解了许多,容北书也暗自顺了顺气,平静道:“问题的关键是陛下怎么想。即便那三个死士指证谢衍,谢衍依旧可以说有人诬陷,律法上并不能给他定罪。但是公主与谢氏的恩怨是真的,若公主真的遭遇不测,并且恰巧有三个活口指证,即便证据不足,在悲痛欲绝中,不能保证陛下会不会让整个谢氏为公主陪葬。谢衍根基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朝野上下定会大乱”墨玖安微微一笑,这才抬眸回望。“你在意的只有容长洲吧?如果局势改变,以他得罪人的程度,他该是第一个死的”容北书面上漾起淡淡的笑容,全当默认。墨玖安看了看棋局,“今天就到这儿吧”容北书点了点头,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轻柔地放在她面前。“这是什么?”容北书眸里依旧闪烁着温柔光芒,“助眠的,放在枕头底下,公主就不会做噩梦了”墨玖安打开看了看,略带戏谑的语气:“不会有毒吧”容北书二话不说直接摘了一片叶子吃了进去。墨玖安不禁睁大了双眸,憋着笑意道:“不至于,也有可能你提前吃了解药”容北书静静地瞅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嗓音依旧恭敬有礼:“那就请太医过来检查检查”墨玖安咧嘴一笑,不打算再逗他,盖上木盒收在一旁,这才反应过来,问:“容少卿平时也是随身带着药吗?”容北书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双琥珀色的眸里,一脸真诚道:“这是特意给公主带的”凉风呼啸,秋意愈浓。回京后,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容北书依旧忙于大理寺和辟鸾阁的事务,容长洲也少了些嘻嘻哈哈,难得的安静下来,时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写画画。“这些是什么?”容北书小心翼翼地跨过撒了满地的宣纸,随手捡起一张,只见上面画了几个框,还有一些连他都看不懂的字。容长洲半趴在案,撅嘴皱眉,盯着眼前的宣纸沉思,都没发现弟弟在他对面坐下。“这些字是兄长简化的?”直到容北书再次开口询问,容长洲才回过神,低喃:“嗯,方便”“那这些图是什么?”容长洲抬眸瞥了一眼,语气亦无起伏:“任务表,思维导图”容北书粗略地阅览了一遍,随后,视线就被容长洲面前的一行行文字吸引。容长洲私下确实有横着写字的习惯,然而此刻,这些文字前面还标注了数字。“兄长在思考什么?”容长洲沉默了片晌,嗓音略显疲惫:“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说罢,他叹了口气,缓缓坐直身,语重心长道:“你知道变法最困难的是什么吗?”容北书想了想,“解决守旧派”容长洲抬眸,徐徐开口:“这只是第一步,其实最难的是落实,中央的决策需要底下的人来执行,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牵扯,即便再完备的政令也会变质,地方官员很容易画蛇添足,甚至本末倒置,以此谋利”容北书认真地听完容长洲的话,拿起案上的宣纸浏览了一遍。“地方的问题永远存在,解决旧的,就会出现新的,即便兄长将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都写出来,再想办法一一避免,但是只要有所行动,便会有漏洞,依旧会出现别的问题”容长洲深深叹了口气,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大鄿国土面积大,那些偏远地区的问题还没传到京城,就会在半路被人压下,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信息阻断”说到此,容长洲眉心凝的更紧,无力地低下了头,呢喃出声:“偏偏这一点,我无法解决”容北书淡淡一笑,安慰道:“道阻且长,只能边摸索边改正”“边摸索”容长洲重复着,猛地抬头,音量都提升了不少:“对啊,得先有个试验点,离京城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再慢慢扩展”见他恢复精神,容北书笑意加深,提醒道:“兄长,以我们目前的进度,变法一事还太遥远了”“我知道,我就想利用我的优势,从历代变法中吸取经验,尽可能地包罗所有问题,并想出最好的应对策略”说罢,容长洲粲然一笑,坦诚道:“这些也需要不少时间呢”兄弟二人相谈甚欢,正讨论接下来的计划,倏尔,门外传来侍女的禀报,叫他们去正堂议事。容氏作为五姓之一,族人的规模颇大,此刻在正堂中落座的便有二十人,分别是定居京城和从青州过来的直系旁系代表人。容长洲的母亲许氏坐在正北高位,兄弟二人进门,简单行礼过后,按辈分落座,静待家母发话。,!容长洲和容北书的父亲正是上一任家主,在容长洲出生不久便因病去世,按道理,容长洲便是下一个家主,可当时他年纪尚小,只能由许氏代为掌管。容氏族人中,虽然有一部分人觉得女子掌管族印不妥,但是许氏颇有手段,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前任家主主动交付印信,甚至还得到了族中大部分人的支持,就这样,许氏便暂时坐上了家主之位。容长洲成年后,那些反对女子掌印的族人便开始提出让容长洲接任家主,容长洲躲了四年,很显然,要再来一次了。“长洲都23岁了,还要拖多久?”容景身穿玄色织锦罗袍,坐的笔直端正,昂头挺胸,往高位处淡淡一瞥,冷声质问:“莫非大嫂不想交出印信?”容长洲立马反驳道:“不关母亲的事,是我自己一直拖着”闻言,容景顿时来了精神,向前倾了倾,“好啊,这个位置你不要,那就让别人来”坐席最前头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名唤容知,在族中颇有威望。他庄严肃穆,缓缓睁开双眼,浑厚的声音不急不慢道:“怎么,你觉得你自己可以?”“凭什么不行?”容景音量顿升。“六弟”直到有人开口提醒,容景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了礼,朝着老人拱手作揖,道了个歉。容景开了头,众人便开始劝容长洲接任家主之位,说着说着,不知何时,会议的主题从容长洲变成了容北书和墨玖安。“北书与公主的婚事若成,对我们容氏大有裨益”“驸马不得担重任,北书的官位怎么办?”容景不以为然道:“北书坐到四品少卿的位置也就到头了,不会再比这更高了,但长洲不一样,他未来可是要做宰相的,玖安公主颇得皇上宠爱,如若北书能当上驸马,也能对长洲帮衬一二”容景的这一段话得到了在场多数人的认同。容北书半垂着眼眸,听着他们理所当然地安排,轻声一哼,低低笑出了声。:()公主的掌中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