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辉因着这两年官府大力围剿,帮里的弟兄死的死,散的散。他便到各地,处处犯案。正巧在苏州遇到想跑路的黄立。二人便以兄弟想成,结伴而行。徐亦安被放开了,他躺在地上,脖子勒得难受。他想大声咳嗽,嘴里又被破布堵着,只能留着泪,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卢辉怕这小孩断了气,便取下他嘴里的破布。约莫有一刻钟,徐亦安才缓过来。他强迫自己不要哭,这里没有家人,没用仆从,此刻就算哭天抢地也没用,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忆起明日里徐修的教导,为“静观其变,沉着稳重”八个大字。这也是徐家的家学。这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在任何情绪下都能持有的本能。渐渐地,徐亦安平静了下来。听着两名绑匪的谈话,恍然想起,这两人是茶铺里新招的伙计!即使说着官话,但是浓重的外地口音,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原来这场绑架,是早有预谋的。“你们是谁,这是要干什么!”郑小书嘴巴的布条没塞严,弄了好一阵,终于它吐了出来,“快放了两位少爷,要不然让你们后悔今天做的事。”卢辉却不看他,一个小小的书童,不值一提。“王小才呢!”郑小书继续说道,他昏迷之前,看见王小才被那个光头拿刀给捅了。卢辉就是那个光头,昨夜刚剃的头发。他笑道,“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说不定很快你们就会见面的。”“你们两个匪徒究竟是什么来路,连徽州城知府老爷的儿子都敢绑?”郑小书觉得他们就是在找死。黄立看了卢辉一眼,“大哥,怎么办?我们绑了知府的儿子,这不是在找死么?”卢辉说,“你他娘的给我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眼睛里透着杀意,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冲郑小书走去。他脱了刀鞘,锋利的匕首在小书童的脸上游走,慢慢向下,直到抵住了脖子,“你再说一遍,谁是知府的儿子?”郑小书只是一介书童,平日里连徽州城都没出过,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他哆哆嗦嗦地说,“那昏迷着的,就是……”“我和小善,都是知府的干儿子,”徐亦安马上说道,他声音喑哑,没有往日的清亮。知府衙门里的案件,他可听了不少,若绑匪只为钱财,只能顺着他们,切不可轻易触怒。他刚才听得明白,这马贼说了只为求财,祸不及妇孺。若是他们得知李为善的真正身份,保不齐会狗急跳墙,动了杀念。绑匪,应该是求财。再没拿到钱之前,他们三人暂时应该没有危险。徐修和李广鸣,一定会来救人的。他需要做的,就是等。撑到阿爹和干爹来救他们。卢辉一听笑了,“我还以为是多稀奇的事呢,别说是干儿子,就是亲儿子,老子也不怕。”他转头对郑小书一笑,“闭嘴,要不然老子立马送你去见阎王!”小书童眼睛直勾勾盯着匕首,生怕这恶徒一时失手,他便归了西。他怕死,怕得要命,赶快闭了嘴。卢辉让黄立倒了几杯清水,又在水里面兑了蒙汗药,给这三人灌了下去。很快,药效就发作了。“大哥,若是徐修不去观音庙,我们怎么办?”黄立说道。卢辉仔细一想,徐修和知府是异姓兄弟,说不定真的会报官。官府一介入,立马就会得知他们两人是朝廷通缉的犯人,只会更加卖力地抓捕他们。他三年前做过一单案子,在汉州。作案的手法与今时今日相似,本以为钱就快到手了。没想到人质家属报官了,去拿钱的弟兄,银子没拿到,直接就被官府抓了。送到衙门一通逼供,便招了,将他们藏人的地点供了。汉州的知府,亲自带着官兵,挑了马贼的老窝。卢辉看大势已去,带着几个弟兄抄小路下了山,才逃过一死。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其中一个马贼,被官兵逼急了,将人质杀了。后来知府亲自动手,将马贼全部斩杀。贼最怕的,就是官。一旦家属报了官,官府便会不遗余力地剿匪。卢辉之所以会挑徐亦安下手,也是因为徐修平日里最重视的,不是徐家祖传的茶业,不是金银,而是徐亦安的安危。但凡事,总有一个万一。万一呢?徐修报官了?卢辉开始有些烦躁了。被捕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他开始有点后悔。但马上又骂自己无用,怎么跟黄立一般婆妈。他抚着匕首的刀口,借着洞口的月光,瞧了瞧被迷晕的三个人质。他一生杀人无数,从来没杀过妇人和小孩。祸不及妇孺,是马贼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