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们生而高贵,高人一等。而对于泥土中千般磨砺、狂沙吹尽而生出的金子,却总要给予更多的恶意和摧折。“金汤匙”们看不起,觉得他们是低劣的,甚至身上带着铺面而来的烂泥味儿。而同样出身的人,毫不掩饰的排斥讥讽,同样都在泥坑里,凭什么你闪闪发光?这里跟外面的世界一样残忍,却偏偏更残忍地把一切阴暗面放大,让那些人性的不堪更集中、更尖锐地暴露出来。厉烬沉默了片刻,对小晖说:“你快休息吧,厉哥哥中午还请你吃饭。”从生活部出来,厉烬直接去了会见中心,他妈急吼吼的,一大早就来了,现身说法,讲述了一下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厉烬顶着会见中心里异样的眼光,任由妈妈又搂又抱,还重重亲了两口。厉太太表达够了自己的思念,拿出化妆镜看了看自己的妆,对厉烬说:“儿子,我忽然觉得你这个病也有好处。”厉烬:“??”“你看你现在,多温和,多乖巧,一点也不像个alpha,好像还是我的小宝宝。”厉太太往她漂亮的小嘴上补着口红。厉烬一大早,像嘴里被塞进了什么爬行动物一样,苦着一张俊脸:“妈,你不能因为雄性激素具有攻击性,就把我搞成太监吧。”厉太太杏眼一翻,“啪”地一声合上化妆镜,满脸不悦:“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太监?你现在明明信息素分泌都正常,又不会轻易被它影响控制,这个状态,简直就是alpha的进化方向,你是先驱,是先驱啊!懂不懂!”“找不到oga的先驱,早晚断子绝孙……”厉烬不满地小声嘟囔。“你说什么?!”“啊!”厉烬抱过妈妈带来的大包小裹,“我说我得赶紧去打饭了!谢谢妈妈来看我!我想死您了!我那个……晚上给您打电话!”厉烬一溜烟地跑了,深深觉得自己选择住在这里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腺体苏醒吃完早饭,程兮冽依旧没有回来。厉烬把妈妈带过来的衣服选了些小晖可以穿的,送给他,其余的就放在程兮冽的床上。走出宿舍楼,厉烬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图,游泳馆在b区与c区中间,不算远。大蚕豆一样的外形,通透的玻璃幕墙,虽然算不上崭新,却也干净利落。穿过更衣室,厉烬隐约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游泳馆很大,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水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不断往复回响,像是金色大厅里华丽的歌剧,孤独而冷清。偌大的游泳池里只有一个人,白净而纤瘦,四肢修长,雾灰色的头发罩在黑色的泳帽里,巴掌大的小脸在水中起起伏伏。程兮冽在自由泳,大概因为伤势的缘故,他只用单臂,看起来跟神雕大侠杨过似的。他游得很好,游动的速度和出水的幅度,展示了很好的腰腹控制力,落在厉烬眼中,好看得赏心悦目。程兮冽并不知道自己被“偷窥”了,他心无旁骛。游泳让他开心,这里的世界很安静,很纯粹,能让他暂时忘却生活的沉重。最后一百米。程兮冽集中精神全力冲刺。厉烬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见他仍在跟自己较劲,并没有结束的意思,又往池边又走了几步。只这几步,厉烬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逼停了。他向来迟钝的嗅觉,闻到了一股浓郁而清新的味道,像冰山中的融雪,像烈日下的甘泉,澄澈得让人心旌摇曳。厉烬全身心地沉浸在那清沁得有点勾魂的气味中。厉烬记得,这是程兮冽的香水味,只不过此时此刻,更加绵密而炽烈,将他整个人紧紧包围。莫名的,厉烬有一种来自灵魂的悸动,前所未有的体验,他感到那些醉心的清新,像潮水一般,汩汩地涌进他颈后敏感而脆弱的腺体。潮水一寸一寸润泽着脊椎,沿着灵巧而坚挺的椎节蔓延下去,如同莽莽荒原迎来了惊雷春雨,猛烈的快感一路炸开,从椎骨向外,放射般传遍四肢百骸,新芽破土,万物萌生,枯竭已久的身体,绽放出遍野繁花。厉烬在这一刻,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在那个无知无觉地遨游在一汪池水中的人面前,如获新生。得以充分复苏的腺体欢畅地舒展,仿佛萌动的枝芽,染了清晨的露珠,缓缓伸展出嫩绿的藤蔓,攀浮在空气中,向着水中的人,迫不及待又争前恐后地蜿蜒而去。厉烬清晰地看到,自己与程兮冽之间,生出千丝万缕的羁绊。来不及体验这种悸动的美好。厉烬的脑子里轰然爆开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