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走了进来,将那些风雪挡在了帐帘之外。沈泽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了柳渊的棺椁旁,一人一魂,隔着阴阳。他难以忍耐地咳了数声,外面候着的崔钺立刻走了进来。“陛下!”沈泽的咳嗽没有停,虽然他紧紧捂住了手中的帕子,柳渊还是看到了对方唇边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敌寇沈泽疑似旧病复发】密探传来的消息上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事情,但是柳渊每每见到沈泽,对方却看不出任何病颓的模样。原来,他真的病了。崔钺看到了那血色,眼神一痛:“陛下……”沈泽摇了摇手,示意崔钺自己没事,他的目光落在柳渊那依旧风华绝代的容貌上,然后道:“下葬吧。”随着这一声,柳渊感觉自己的眼前渐渐模糊,魂魄也越来越透明,他看不清也听不清,他感觉沈泽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对方说了一句——“抱歉。”——我一手策划了你的死亡,但此刻却没有半分欢喜。“主子!主子!”柳渊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军中的营帐,他脸色一白,立刻向一旁看去,才发现自己不是躺在棺材里。幸好……柳渊闭上双眼重重喘了几口,才看向身边的人。阿鹤一脸担忧道:“主子,您可是做噩梦了?您梦里梦见了什么?”柳渊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们现在这是在哪?”“我们在三皇子镇西军中的一处营帐内,那天晚上您昏迷之后就发了高热,随行的军医治不了您,但三皇子又不允许送您回淮城,所以我们一起便到了西境。”“公子可住得惯营帐?可否要立刻动身回淮城?林家那边属下都准备好了,公子可以随时回去。”柳渊摇了摇头:“沈陆现在在哪里?”“六皇子他……”阿鹤吞吞吐吐,柳渊直觉不好:“怎么回事?”“您那日被三殿下带走之后,六殿下回淮城等了您一天,发现您没有回去,便追到了这里,眼下被三皇子拦在营外,两天了,他在最近的地方租了个民房,说非要见到您才走,严小公子怕六殿下出事,一直陪在左右。”柳渊闭着眼睛,眉头轻蹙,显然是不高兴。阿鹤觉得,自家主子的不高兴,是因为六皇子本人,而不是因为他乱跑。“阿鹤,我不瞒你,我不想见他。若是他执意要见,你就说我还病着,他年岁尚小,免得过了病气,所以不让见。然后,把他绑也好,捆也好,给我送回京城去。”梦中沈陆眼中疯狂的恨意仿佛还在眼前,柳渊不明白沈陆为什么会恨他,归根结底对方到底不是自家姐姐的亲生骨肉,十岁的时候才养过来,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柳渊揉了揉太阳穴:“这次回去之后你们在六皇子周围多派一些人手,我要知道他平日和谁要好,看什么书,去哪里玩,他身边那些下人,也要一个一个重新查验。”此事若换了别人,可能会想着好好教育六皇子,兴许对方能感受到柳家的真心,从此改邪归正。而柳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没力气去干这些事情,他只想剪了狼的爪牙,保护好自己的家人。阿鹤看柳渊神色不好,忙转移话题道:“公子你看,三殿下让人准备的葡萄汁还有蜜瓜汁,他说您刚醒来,若是嘴里没味,可以尝尝这个,这是最近西境流行的,好多人家都这么做,还有些在里头放碎冰,冰凉又解渴。”柳渊笑了一下,他先将拿些口苦的药喝了之后,才将那蜜瓜汁捧着,一小口一小口的饮。上一世,自己的尸身最后是沈泽派人收着的,那沈泽又是什么时候死的呢?最后天下真的落在了沈陆的手里吗?一时之间,柳渊心里五味杂陈。“公子,”阿鹤有些欲言又止。“怎么了?”柳渊问。“您和三殿下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好了?”柳渊一愣,而后笑道:“我和三殿下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啊。”“不是,公子别逗属下了,”阿鹤道:“公子可还记得你昏迷那个时候三殿下怎么对六殿下的吗?”柳渊迷茫的摇了摇头。阿鹤一脸我就是知道的表情,忙将当时的情况对柳渊说了出来。“三殿下从来都不是主动挑起纷争的人,但是那天……他真的好生气……”“或许,他们有什么私仇吧。”柳渊不愿意多说,一个是前世死对头,一个是前世害死自己的人,柳渊想到姓沈的就觉得胃痛。阿鹤看柳渊又皱眉了,这下再也不讲费神的事情了:“公子,严小公子说,若是您醒了,就通知他,他一个人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