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她自个儿的屋子,又忙不迭的去撵起?身外出的主子。他刚追到门口,就?瞧见一个不可?能在这?的人站在门口。李怀仁怎会在此处?他不是该陪在耿主子待在庄子上吗?苏培盛揉了揉眼睛,应当是这?两?日照顾受伤的主子爷没?睡好,老眼昏花所致。前头脚下生风的四爷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他一脚踹开书?房大门,骂道,“还不快滚过来??”苏培盛吓了个激灵,他望望仍旧杵在这?没?消失的人,又瞧瞧主子爷,忙连拉带拽的扯着李怀仁,一路小跑到四爷身边。瞌睡就?送来?枕头,主子爷发火就?来?了出气筒,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主子爷,你?瞧瞧谁来?了”,苏培盛几乎笑?成了一朵花,每一丝褶子透着股喜气洋洋的劲儿。他一把将李怀仁推到四爷跟前,“叫奴才说?呀,定是耿主子心里头牵挂您,这?才把人派来?的”。李怀仁不留神被人推了一趔趄,但主子爷当前,他顾不得跟这?个老货算账,忙跪下磕头,“奴才李怀仁叩请主子爷金安”。四爷不自觉的站住了脚。这?是他留给宁宁的人。李怀仁怎会在此?四?爷眉头紧皱,莫不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他心中?一沉,刚才因乌雅氏的话生出的十分恼怒,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担忧,“可是庄子上有什么难处?”李怀仁心中反复琢磨着刚才徒弟透露的信儿,只是时候太短,他还没弄清楚这乌雅格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盯着地面规规矩矩的答道,“耿主子一切安好,小主子们?也安,并没有什么难处”。四?爷习惯性的去摸手腕,入手之处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佛珠已在刚才丢弃,只能坐到书桌后,以指节轻叩桌面,“那你来所为何事?”李怀仁刚要说?话,就?察觉到从门口吹来一阵风,眼角还瞥见一只米白?色珍珠并着翡翠珠子装饰的鞋面。他认得这双湖色缎绣荷花纹嵌珠元宝鞋,府里绣娘耗费整整三个?月才得了?这么一双。这上头的米珠和?翡翠,更是他亲手从主子爷库房里头找出来的好东西———大块的豆绿翡翠原是用来做首饰也是极好的,竟然做成珠子镶在鞋上。来人正是耿清宁。她在院子逛了?一整圈,并没找到甯楚格的身?影,那些?天天陪在二格格身?边的人也一个?未找到。没了?办法,她只能去而复返来寻四?爷,但到底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来此处是她脑子一热做出的决定,并未得到他的允许。因此,眼下见了?他,她只敢立在门旁,伸出来头跟他打招呼,“嗨~?!”这声嗨刚开始的时候还透着十分的心虚,可紧接着就?变成了?调。四?爷素来是规规整整的,盘扣永远系到最上颗,衣衫容不得一丝褶皱,一天换三套也是常事。但此刻,坐在书桌后头的人身?上半披着袍子,胸口、胳膊上系着细棉布,上面还透露出嫣红的血色。耿清宁顾不得心虚,一手拢着胸前的襁褓,一手提着旗袍的下摆,急急忙忙的跑进屋子里,气都没喘匀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受伤?甯楚格是怎样?”四?爷惊讶极了?,眸光微闪又暗,最后聚在她怀里裹着的怪模怪样的襁褓。
他顾不得回答她那一连串的问题,只伸头看那个?襁褓。果不其然,在里头看见了?一张睡得正香的小脸。是小五。好大的胆子!身?后的椅子被巨力带倒,发出一声巨响,四?爷站起身?,受伤那个?胳膊甚至被气的微微发抖。“胡闹”,他完全黑下脸,不知是担忧还是后怕,“耿氏,你简直太过胡闹”。他甚少这样称呼她,可见当真是气急了?。若是在平时,耿清宁肯定就?怂了?,但此刻见了?透着血色的绷带,她顾不得心虚与害怕,一手扶着他颤抖的胳膊,另一只手上来就?要去解他的衣裳。这青天白?日的,门还没关呐。一旁的苏培盛瞠目结舌之余,又忙拽着还跪在地上的人一道出去,还不忘关上书房的大门。透过门缝,他瞧见桌上的茶盏不小心被人碰倒,碗盖转了?两个?圈儿在书桌上躺倒,发出清脆的嗡鸣声,而书桌后两个?人影已经逐渐重合成一个?。得嘞,门口守着罢。四?爷还在气头上,一把擒住她作乱的手,“耿清宁!”他怒极,声音带着十分的火气,外头的苏培盛与李怀仁都不自觉缩了?下肩膀。二人对视一眼,一个?担忧,一个?害怕。但耿清宁仿若未闻,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扒开了?他的衣裳。只见胸口处一片青紫,甚至中?间有一块紫到发黑,黑的发亮,甚至肿胀到有些?反光。她抿着嘴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吸了?吸鼻子,问道,“给你做的披风怎么不穿?”给他和?甯楚格制的那些?披风都是内有玄机的,缝制皮毛的地方嵌入了?细细的铜丝网,不说?刀枪不入,到底是能起到些?阻挡的效果。听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四?爷抿了?抿唇角,手中?的力道稍微放松了?些?,“爷问你话呢,你哪来熊心豹子胆,竟敢偷跑出来?!”耿清宁没有收手,反而伸出手戳了?戳他胸口处的青紫,双眼不知不觉就?含上了?泪,质问道,“为什么不穿披风?”她素来带着笑意?的杏眼瞪得圆溜溜的,眼底通红,眼珠就?挂在下睫毛上要掉不掉,但说?话的声音比他还要高上八度,“问你话呢!哑巴了??”她看着竟然比他还要生气。四?爷愣了?一下,只见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在她脸上冲出一道浅淡的灰色痕迹。路上尘灰多?,这是还未来得及洗漱便急急忙忙的寻他。还有几滴眼泪顺着脸颊翻滚坠落下来,烫得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口像是被这滴泪烫出个?洞,那些?气恼不知不觉的就?逸散了?,只剩下一个?个?裹着霜糖的小气泡在咕噜咕噜的上升。他抿了?抿唇角,努力冷声冷气的道,“穿着呢”。幸好那日裹着宁宁给的披风,那箭矢力道虽大,但并未射进皮肉之内,只是受了?些?内伤罢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尖又软成了?一滩水一般,手不自觉的握住她的,声音也软了?三分,“这只是看着吓人,岂是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