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莲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不重要,我们该回去了。”
“那么大一个帝君凭空没了也不重要?”惟明能信他才有鬼,“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你这么快就有了新人忘旧人,而且我好歹算是半个旧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迟莲道:“闲着没事左手打右手,自己吃自己的醋就说得过去了?”
惟明低头瞥见他发红的耳垂,已猜着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迟莲面软不好意思开口,便缓和了口吻,耐心哄道:“你知道自己先前办的那些事有多吓人,我倒不怕别的,只是事关你身体康健,不问清楚了不安心。你要是心中有数,保证以后不会突然弄出个七病八痛来吓我,那不说也行。”
迟莲就没有哪次能成功抵挡住他的劝哄,泄气地抵住惟明肩头,闷闷道:“我也是猜测,不一定对……天族的身躯只是神魂外相,不是实体,帝君大部分神魂已归于天地,剩余的神魂如今托生成了殿下,躯壳也只不过是残存的些许神魂法力,依靠此间灵气勉强维持。”
“殿下昨夜进入秘境,这里灵气充裕,魂魄又比先前凝实,便如川流归海,自发吸收了遗躯的法力。”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通过双修……嗯……相互补益,所以我的发色才会变回来……”
惟明声音里的笑意已经完全掩盖不住了,居然还假装听不懂的样子,虚心地请教他:“‘相互补益’具体是怎么个补法?仙君不妨展开说说,咱们一道参详参详。这双修之法既然有用,那咱们就应该多用才行……”
迟莲恼羞成怒,在他背后扇了一巴掌:“没有用!也没有下次了!”
“真的不给吗?”惟明抱着他,死不悔改地边笑边道,“可是我食髓知味,却再也放不开手了。”
梁州这边大船靠岸,方天宠及其党羽被缉拿收押,因幽灵鬼船案而生的风波暂时平息,而与此同时,另一端的京城里暗流涌动,阴冷杀机才刚刚显露出端倪。
十几条眼线轮流盯守端王府,一见本该跟随端王去梁州的侍卫匆匆回府,盯梢的暗桩立刻回禀上峰,当夜便有十数名刺客包围王府,分头潜入,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主人点名要的关键证物。
府内一干仆婢下人都被绑起来聚集在庭院中,胆战心惊地听着他们打砸翻抄,吓得犹如掉毛鹌鹑,缩在一起不住发抖。刺客首领听完手下汇报,阴冷地扫视了众人一遍,闪电般伸手扼住一名侍女的咽喉:“说,从梁州来的东西藏在哪儿了?”
王府侍女原本就不多,仅有的几个都是自小入府,惟明从不难为人,管家也温和善待,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虐待,顿时吓得眼泪狂流,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首领将她往人堆里一抛,回手抽出长刀,架在了春至的脖子上:“把东西交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交不出来,便和她是一样的下场——”
话音未落,斜地里陡然掀起一阵森冷的腥风,霎时间吹熄了院中火把。紧接着乓地一声震响,本应见血的刀锋剁在了比石头还硬的东西上,巨力登时震裂了持刀人的虎口。
“什么人!”
刺客们比常人的直觉更为敏锐,此刻只觉得自己被无形的杀气笼罩,毛骨悚然地攥紧了手中的刀。今夜本来就是个月黑风高之夜,而端王府上空的乌云层层卷积,竟然比平时更加黑暗,差不多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这对凡人而言是无法行动的困境,却是妖兽最好的狩猎场。
惨叫声此起彼伏,周围接二连三地传来身体砸在地上的闷响,夏日闷热凝滞的空气里腾起了浓厚的铁锈腥气。春至终于再也忍不住,被熏得干呕了一声。
杀声蓦然一停,半空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照亮了犹如地狱般的庭院。
黑衣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人群外围,鲜血几乎汇成了池塘,每个人的死状都是开膛破肚,而在那唯一还僵立着的首领背后、王府屋顶的上方,正盘踞着一条暗金色的巨龙,爪尖犹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
轰隆——
宛如天劫降临,闪电和惊雷一道接一道炸响,所有人都被这大开杀戒的祥瑞吓傻了,那首领更是抖如筛糠,在那双妖异竖瞳的注视下绝望地闭上了眼。
“噗呲”一声,血花四溅。
一场杀戮终结了另一场杀戮,随着最后一个刺客倒地死去,电闪雷鸣也逐渐止息。重重劫云散去,月亮高悬在中天,洒下薄纱般的清辉。
但还是没有人敢动弹。
金龙收回沾满鲜血的利爪,甩了两下没甩干净,它下意识地把爪子抬到嘴边想舔,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于是矜持地放下,迈步从房顶上下来,轻轻一挥削断了春至身上的绳索,却看见她睁圆了眼睛,惊恐地向后退缩了几步。
金龙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似乎意识到他们在害怕,于是缩小龙躯化为猫身,甩了甩满身金色的长毛,眼巴巴地蹲在原地,又轻又委屈地冲着他们“喵”了一声。
良久,易大有才率先从死里逃生和看见妖怪的双重震惊里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问:“这是……阿虎?”
春至突然“哇”地一声爆哭,狂奔过去一把抱住它,哭声响彻了整座王府:“呜呜呜呜宝贝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吓死我了呜呜呜……”
阿虎:“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