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那时的她还有阿剩可依,可如今,她什么都没了。
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力道渐渐松下来,何呈奕默默无声曲起食指,以指背拭了秦葶单侧眼角的泪痕,但最后他才发现,他止不住。
“蠢货,”他似万分没有同理心的冷笑一声,“你才见了几个恶人,至于这样?”
“既然自己承受不住,为何又偏偏不肯听话?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敢与朕对着干?”
言外之意,秦葶只需服个软,说句软话,便可皆大欢喜,偏却又不。
何呈奕根本想不通秦葶的执拗究竟从何而来。
“谁让你派人去杀我。。。。。。”这便是她的气结之处,“明明一早就厌恶我,却装出一副依赖我的样子,骗了我那么久!”
“既然视我为污点,为何现在又不肯杀了我,偏偏要处处折磨我!”
闭着眼哭的累了,嚎的乏了,她甚至十分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合欠。
说来说去,还是冷长清做出的那件事让她误会了。
后来何呈奕在见到小双时,自她的口中听到过刺杀一事,他虽未追究过此事,不代表不他不知是何人所为,况且本就不想为了秦葶与冷长清之间产生任何龃龉。
自然也不屑同她解释。
见即便如此都自她口中撬不出一句他想听的话,何呈奕突然对她来了别样的兴致。
倒是很想看看,外软内坚的秦葶究竟能坚持到几何,他偏要等着,等着这个自不量力的东西跪在他面前彻底服软的那天。
就像从前那样,在月下搂着他的胳膊说着温言软语。
他将人放开,身形后退,重新直立站于床榻之外,榻上的人一动也不动,闭着眼一抽一噎。何呈奕目光所及之处,是方才被他丢开的包袱,那件被秦葶当成宝贝似的衣衫掉落在榻沿上,在他看来丑陋无比,却又忽想到齐林传话时所言,旁人以此指认秦葶与旁的男子有染,说她留的东西是情郎的。
不知为何,‘情郎’二字,竟让他心头生了些异样之感。
“你最好睡死过去,免的醒了有你的麻烦。”他下巴微仰,唯有目光朝下,秦葶并未瞧见他略带戏谑的神色。
不多时,便又听到殿门大响之音,秦葶闭着眼猜测,应是何呈奕出去了。
哭了一场,秦葶的确是乏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应杂司潮湿的床铺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反正事已至此,先睡饱再说。
她闭着眼,任由自己在这张宽大的龙床上睡了过去。
待何呈奕半个时辰再归来时,秦葶已经睡的熟了,细听竟还有微微的鼾声,此时外头下起了小雨,蒙蒙天色,正当秋时,殿中阴冷,秦葶冷的缩成了一团,只有半个脑袋塞在层叠的锦被当中。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六章爬上龙床是何罪
凭白殿内睡了这么个人,宫人们入殿也不是,视而不见更不是。
好在,何呈奕似是并示将此事放于心上,只命人燃了碳盆端到房中。
他静立于榻边待了一会儿,瞧着秦葶的睡颜一如从前。
这人只要睡着了便轻易不会醒的,觉大。
无奈他只得轻声坐于榻边,将她的绣鞋脱掉,又将悬于榻沿的腿挪到榻上,扯了锦被给她盖上。
当真是沉于梦中不知愁,秦葶舒适的翻了个身。
细雨如丝,一直到了酉时仍下个不停,秦葶在暖意如春的被窝里心满意足,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睁开眼,帐内已有柔软的一层烛光投来,眼前的帐子是玉锦织翠的料子,上面金线暗嵌的玉珠,经烛光一照,通透万分。
她睡饱了,脑子也清醒了,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回想先前,终于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只见她“腾”地一声直愣愣地坐起身来,先前那般不想活的孤勇全都飘到梦里去了。
“醒了?”听到帐内动静,一道人影隔着帐纱而起,何呈奕便知是这是睡醒了。
秦葶轻轻掀了帐纱,透过两指宽的缝隙朝外瞧,何呈奕此时正倚在窗下的罗汉榻上听雨看书,修长的手指轻翻过一张书页,肘边檀木案上的倒流香似山涧溪流,绵绵朝下。
仅看一眼,便心脏狂跳起来,现如今睡饱了,脑子也清楚了,再没了之前同何呈奕说不想活了的勇气,睡前他是如何掐自己脖子,一副要杀了自己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清楚。
在帐内鼓足了勇气,她才敢下床来,麻利穿好鞋子,而后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个人一站一坐,谁也不先开口,愣是在无声中对峙良久。
“睡的可好?”稍许,何呈奕手指又翻过一页,先开了口。
秦葶如何听不出他这般阴阳根本不是关切,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小声回道:“屋里又暖和又香,自然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