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东也不明白。这一年来,但凡是怀童应聘的工作,要么是直接被拒绝,要么就是前期都谈得好好的,偏偏到最后一步,就失败了。后者的情况次数比前者多得多。就像是,故意给人希望,然后又残忍地毁灭那一丁点希望。果然很怪。牧东眉头往下压,“拒绝的原因是什么?”怀童:“没有原因。”对方和怀家交好,最后拒绝他时说的话,明摆是在说,特意在最后一关筛掉他,是他大哥怀戈的意思。怀戈不想再看见他,不想看见会伤害他宝贝弟弟的坏种。他声音平平,眼睛也闭着。“所以有工作的话,没必要推,我不需要休息。”怎么可能不需要休息?牧东眉头皱得更深,蜜色的俊脸便有些凶。他问:“你很缺钱?”怀童挑唇,掀起一只眼,微微偏头,“缺啊,很缺。”他的眼睛很漂亮。橙色的眼眸无论是睁开还是半阖着眼,只要对视,就会让人联想到璀璨的星空。对视不过两秒。牧东端起水杯掩饰性地喝了口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转移话题,“今晚是《练习生101》的决赛。”说完,他又懊恼嘴误。怀童应该是不喜欢唐白的,那唐白不就是《练习生101》的选手么?但怀童眼睛也没眨一下,“哦。”这反而让牧东愣住了,他滚滚喉结,“就一个‘哦’?”他以为怀童会很生气。怀童这次眨了眼,又说:“那?我今晚没时间看,你想看就只能自己看了。”他今晚得去开启人生的第一次代驾。怀童实在是太缺钱了,即使接裴屿的单子赚了一笔,但是这笔钱对于他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不够,完全不够,他需要更多。白天需要学习和直播,晚上偶尔需要接代pk单。只能用零碎的时间去兼职。思来想去,半夜跑代驾似乎很挣钱。正好他车技不错,于是前两天注册了某滴代驾。这件事他没告诉牧东,也不打算说。如果说了,他相信牧东可以干出大半夜蹲他家门口不让他出门这种事。怀童声音很懒怠,回应都是敷衍。而且这种莫名其妙被哄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牧东嘴角抽动。他想说,你好歹动动脑子想想我是什么意思。见他没反应,怀童以为他是不信。于是咬碎嘴里的棒棒糖,又加重语气:“真的没时间。”一副你别无理取闹的样子。牧东:“……”他们无声对视,牧东一张脸写满无语,怀童则嫌弃扭着头累,又转头,发呆。倏尔,一通电话打破了安静的空气。《练习生101》决赛。“《练习生101》决赛,最终成团夜开启,倒计时——10、”眼前的巨幕变黑,一个大大的数字10出现在屏幕中央。不同颜色的灯海晃动又熄灭,无数不同的声音汇聚:“9!”声音里的激动兴奋几乎可以掀翻现场的屋顶。倒计时进入最后。“3、!”“2、!”“1!”“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练习生101》决赛现场!”主持人高昂激情的声音传遍现场的每一个角落。“啊啊啊啊啊啊唐白!!小白!!妈妈爱你!!!”“唐白c位!!c位!!”“裴青学!!老公!”怀童坐在最佳观看位置上,口罩帽子,旁边是扛着摄像机的牧东。黑蛇今晚没有跟出来,口袋里空荡荡。他戴着耳机,瞳孔倒映一片星海,寂寥又安静。牧东想起之前的对话,打趣说:“不去?”怀童动动帽子,不作声。【“今晚是小白的决赛…前面的比赛我都没能去看。”“童童,你帮帮妈妈好不好。小白给了我几张票,但是我…你也知道的,你、你爸爸身体不好,我需要在医院里照顾他…没办法去。”】电话那头妇人的声音很紧张,也有怕他拒绝的局促不安。怀童可以想象出,沧桑老态的妇人还未脱下做饭的围裙,那张黑黝、布满皱纹的脸也许是红的,常年工作而皲裂粗糙的手不安地搓着沾满斑驳油渍,稍稍发霉的围裙。这是她第一次叫怀童的乳名,这也是她第二次在怀童面前称“妈妈”。这是一位作为母亲的请求。却不是为他的。不是为他,怀童依旧无法拒绝。见面时,他只能沉默地从妇人接过那两张票,沉默地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留下一张卡。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决赛现场吵闹的、欢呼的、鼓掌的声音,经过耳机,在怀童的耳朵里化为雨水声,啪嗒啪嗒砸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