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詹米嘴里都是食物。
詹米打消继续吃的念头,囫囵吞下嘴里的蛋糕,但就在他起身前,我看到小辛普森很快已经发现情况,用手肘轻推了一下他父亲的肋骨。
老辛普森走向前,彬彬有礼地向查理王子鞠躬,呆滞无神的王子还来不及反应,老小两位辛普森就一人抓手腕,一人抓脚踝,使出打铁锻炼出的肌肉,把西班牙特使从座位上抬起来,抓着他往前走。西班牙特使在两人间轻轻摆动,好像猎人捕到的猎物。他们在大厅另一端走出门,消失了,摇摇晃晃的王子殿下在后面跟着。
随着这不太优雅的退场,舞会也结束了。
其他客人开始放松,准备动身离开,女士走进休息室拿披肩和斗篷,男士围成一个个小圈圈,不耐烦地互相抱怨,说女人总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打点妥当。
我们暂住在荷里路德宫,于是从画廊北端的另一扇门离开,穿过晨间与午后会客室,走到主楼梯。
楼梯与转角平台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壁毯,在烛光下朦朦胧胧,隐隐散发银色的光辉。就在壁毯下,高大的安格斯·莫荷矗立在那里,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仿佛壁毯的影子,随烛光摇曳而闪烁不定。
“主人去世了。”他说。
“殿下说,或许这样也好。”詹米告诉我,口吻讽刺而苦涩。
他看我听了这句话震惊又困惑,补充说明:“因为杜格尔一直很乐意加入殿下的大军,现在科拉姆走了,杜格尔当家。所以,理士城堡的麦肯锡族会加入高地军,一起前进,无论等在前方的是不是胜利。”
悲伤和疲惫深深刻在詹米脸上,我走到他的背后,手放上他宽阔的肩膀,用手指按摩他肩膀与脖子的交界处,他没有拒绝,偶尔舒坦地低吟出声。我又让他低下头,趴在手臂上。詹米坐在我们房间的书桌前,成叠的信件与文件一摞摞整齐地堆叠在四周。除了文件还有一本小笔记本,红色摩洛哥皮装订,已磨损得厉害。这是科拉姆的日记,詹米从科拉姆房里拿来,希望从最近的记录找到证据,证明科拉姆决定不支持詹姆斯党的事业。
詹米面容冷峻地一边翻阅记载得密密麻麻的页面,一边说:“这不太可能动摇杜格尔的决定,但也没别的方法了。”
然而,科拉姆的日记里没有最后三天的记录,只有短短一条,显然是前天他从教堂回来后写的。“和詹米及他的妻子见面。终于和艾伦和好。”
这点对科拉姆当然很重要,对詹米,或许对艾伦也很重要。但要改变杜格尔参战的决定,用处不大。
过了一会儿,詹米坐直,转身面对我。他深沉的双眼满是忧郁,感觉已经听天由命。
“克莱尔,这代表现在我们必须全心全意为查理奉献了,我们别无选择,一定要努力帮他打赢。”
我喝了太多酒,口中干涩。我舔舔嘴巴,润湿嘴唇,才开口回答詹米:“我想是吧!可恶!为什么科拉姆就不能再多等一会儿?只要等到明天早上,就能和查理见面了!”
詹米不自然地一笑:“我想他也无能为力吧,外乡人。没人能决定自己何时离开人世。”
“但科拉姆就想自己决定。”我一直三心二意,不知道是否该告诉詹米我第一次和科拉姆在荷里路德宫见面时谈了些什么,但现在也不需要为科拉姆保守秘密了。
詹米知道科拉姆曾想自己结束生命,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叹口气,肩膀也重重垂了下来。“克莱尔,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个预兆?”他喃喃地说,有点自言自语。
“预兆?”
“现在科拉姆来不及在死前照自己的意思拒绝查理,这会不会是一个预兆,代表查理注定能赢得战争?”
我回想最后一次看到的科拉姆。死神降临时,他正坐在床上,手边一杯白兰地还没喝,然后一如他所愿,神志清醒地面对死亡。他的头往后仰,两眼圆睁,呆滞的双眼已经看不到背后的景色。他依旧紧抿着双唇,从鼻子到脸颊出现惯有的深深刻痕。一直与他如影随形的痛苦,陪伴他到最后一刻。
最后我说:“天晓得。”
詹米的声音从手臂间传出,听起来闷闷的。“是啊!真希望有人能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