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看起来很哀伤,你说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你说他会不会知道了我和李益的事。”
杨信拍着她背说:“不会的,怎么会呢。”
冯凭不解说:“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是他要撇下我一个人,还不许我去喜欢别人吗?要是我先死了,他也会喜欢别人的。我活着的时候他都会喜欢别人,更别说我死了。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有比他更无情。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杨信说:“娘娘心太软了,所以才觉得有愧。娘娘没有错,只是太善良,换做别的人却会心安理得,娘娘没有做过坏事,所以不习惯,总是多想。”
冯凭说:“我问他怎么了,他不回答我,我跟他说话,他也不出声。”
她独自思索了一会,细细回忆梦中的情景:“他光着脚,没穿鞋。身上只穿了一件衣服,好像很冷的样子。”她突然疑惑道:“你说他是不是在阴间没有钱花了?他平常被人伺候惯了,去了阴间没人伺候,可能要挨饿受冻了。你说他是不是肚子饿了,还是身上冷了。”
杨信说:“不会的,死人不吃不喝的怎么会冷饿呢。娘娘别多想了。”
冯凭想起他的丧事,忽然感觉还是有点冷落了。当时依照他的遗愿,一切随葬皆从简,而今有点后悔,当时不该从简。没把他葬好,所以他老是跑来托梦。
入梦
杨信劝慰了一会,冯凭却完全没听进去。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是件很严重的事。
就是几年前,出征柔然的时候,拓跋叡曾跟她定了个约。
当时说以后若死了,先死的那个人要在黄泉道上等另一个,等到一起了,再去投胎。那会两人正热恋么,所以什么誓言都肯发,什么今生来世,说的特别感人,特别真挚。只不过拓跋叡死的时候,两人感情正跌到最低谷,她悲痛愤恨之下,就把这件事忘了。
直到现在才猛然想起这个问题。
她忽一阵后怕:他不会还把这个话当真了吧?
她想到自己死了之后,可能会在黄泉路上撞见他,心里就要吓死了。
要是她去了阴曹地府,他抓着她说:“我们约好了的。”那她可如何是好!她总不能说:“啊?我忘了啊?”要不然,假装一笑泯恩仇的真跟他投胎去了,下辈子再做夫妻?她虽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妇,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洁癖的,她自认为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她总不能他死了,没人陪,就跟李益在一起,下了黄泉又再跟他恩恩爱爱吧?她已经不是他的女人了,也不打算下辈子再跟他一起投胎。
可是拓跋叡不知道,他可能还觉得她会一直爱他,守着这个诺言呢。
想到这个问题,她就再也睡不着觉了。
她自我安慰说:我死的时候,可能已经很老了,是个老太婆,到时候去地下见到他,他可能也认不出来,我若看见他,就背过身,悄悄溜过去好了。只要别被他逮着!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她又有点怕。这人眼神好得很,万一把她认出来了呢!
而且她虽然已经不爱他,但到底有过情分,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枯等。她心里只盼着两人互相忘记了,再没干系才好。否则再次见到,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