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忠嗣原本远远的躲在一侧看热闹,见这会扯上了江沅,又见清平县主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手指不自觉的微握,狐疑的看着立在湖边高台上上的李清平,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
“你当江沅会嫁你们冯家不成!”说着,李清平伸手指向了李晟身后不远处的宋延巳,“她早些日子还与宋中尉私会,是本县主亲眼所见!”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众人屏住呼吸支着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没听见,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哪个不怕死的,在宫内就敢议论皇家私事,至于宋延巳,英雄少年又掌管着帝都的屯军,除了偷偷打量他几眼,众人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一时之间,双方陷入僵局,江忠嗣心情复杂,一抬眸,视线正巧与宋延巳对上,他冲着江忠嗣略微颔首,嘴角上的弧度一晃而逝,快的让人恍惚。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直到宋延巳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县主此言差矣,下官的确心系江小姐不假,但并非私相授受。”宋延巳声音沉稳,不骄不躁的叙述道,“下官之前曾见过江大人,也曾表达了对江小姐的钦慕之意,只是下官父母皆在怀州,便想着待到过些时日再来提亲。那日,我也是偶然与江小姐在公主府相遇,想要早些告知于她,不料却被县主撞见罢了。”
“至于冯家一事,怕是县主多想了。”宋延巳的声音如同夜风,徐徐刮过众人心间,“无非是后宅的夫人们走得近些。”
宋延巳这番话显然是给了冯大人和李晟一个台阶下,冯文彰对他点了下头,以示感激。李晟也不愿这么僵着,借坡下驴对李清平斥责道,“宋中尉都这么说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场宫宴几乎是以闹剧收场,李晟面子挂不住,转念便想到了江忠嗣。江家是庶出,根基薄弱,几个儿子也天资平庸,江忠嗣虽然官拜二品,可终究是个文官,这种家世,配宋延巳,再好不过了,当下心里就有了主意。
以至于李晟询问江忠嗣的时候,江忠嗣整个脑子都是蒙的,可是脑子虽然蒙了,智商还在,宋延巳给了李晟台阶下,他自然不能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拆圣上的台,只好僵笑着把宋延巳的话润色了一番。
“哈哈,是朕疏忽了。”李晟龙颜大悦,道,“宋中尉如今一十有九,也该娶妻生子了,既然爱卿与中尉都有这意思,不如,就由朕来赐婚,也算是一段佳话。”
江忠嗣还未反应过来,见旁边宋延巳拜下,连忙跟着弯了膝盖,“微臣谢过陛下。”
天子赐婚,对于朝臣而言,自古以来都是天大的赏赐。只不过这回,江忠嗣心底有些沉重。
这种心情,持续到宫宴散场,直到回到江府,江忠嗣都没缓过劲来,不知怎么,他觉得,这事有必要跟江沅知会一声。
“什么叫赐婚。”江沅眼睛瞪得滴圆,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周身的血液倒流,往事像洪水一般冲入她的脑子里。
漠北震天的厮杀声,滚滚的狼烟划破天空,鼻子里闻到的是鲜血和火药的味道,充满眼球的,是铺天盖地的红,以及那一座又一座的白骨,那些都是她的过去,而今却可能又是她经历了一遭的未来。
不能嫁啊,怎么能嫁啊,她会死的,哥哥嫂嫂,朱船碧帆,他们都会死的啊。
“父亲。”江沅拉着他的袖口,喃喃道,“我不能嫁他,我不能嫁,我入宫好不好。”
“阿沅?”江忠嗣见她状态不对,连忙扶住她的肩膀,“沅儿怎么了?”
审时度势
不要回去,不能回去!江沅似乎什么都听不到,整个人陷入了一场魔魇当中,自言自语道,“我杀不了他,我杀不了他的。”
接着两眼一翻,整个人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事情来得突然,江忠嗣被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环住江沅的肩膀,高声唤道,“瑞安!快去请大夫!”
人来人往的声音惊醒了整座江府,府内一片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江沅这一病,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睁开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头顶的帘帐,看累了,就无声地睡过去。府里的大夫请了一波又一波,几乎把药当饭吃,也毫无起色。这摸样,别说江忠嗣和江夫人,就是江芷,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每天这么不死不活的躺着作甚!”江芷坐在床边,瞪着她,“起来啊,你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去哪了。”
“不就是嫁人嘛,你不稀罕晾着他便是!”
“那姓宋的是不是特别的丑啊?”
“我今天去偷看了,长得挺好看呐。”
江芷几乎隔三差五的在江沅耳边絮叨,当然,也少不了讽刺她两句,“你可快点好吧,刚赐婚你就跟断了半条命似的,这会啊整座临安都知道宋延巳克你了。”
说着,江芷往嘴里塞了颗点心,“就算你俩非得死一个,你嘴巴毒,性格又招人恨,怎么也得是你克死他啊。”
初春的夜还有点凉,朱船小心的给江沅盖了层厚被子,这才灭了蜡烛,起身去外屋呆着。江沅刚准备闭上眼睛,忽然,桌上的烛火唰的一声亮了起来。
“你死了没?”这声音,就算化成灰,江沅都记得。
“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江沅许久未说话,声音有些暗哑。
扑哧,轻笑声划过耳膜,宋延巳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把她从床上给扳起来,还顺手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对啊,怎么也得你克死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