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讲一个老司机的故事。
这个老司机,真的是老司机,他叫光哥,十几岁开始跑长途,熟知各地的民俗掌故,亲历过各种诡异怪事,而且世事通达,看破而不说破,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那时候,我还念高中,我们家在川藏交界处做工程,修复一座古庙,我在成都,和雅安一个姑娘谈恋爱。
雅安那个地方,雨水多,烟雨迷蒙,像江南一样,又是川藏交界,好多姑娘都是藏汉混血,宁静又妖娆,有点儿《红河谷》的女主角丹珠那种感觉。
那时候我还年轻,每周末从成都搭车去雅安看她。她在路边等我,每次都会送给司机一柄巴掌大的鱼骨剑。
鱼骨剑是“雅鱼”脑袋里的一枚骨刺,看起来像把昂首冲天的宝剑。这鱼骨剑是辟邪的,跑夜路的老司机最喜欢,费多大劲儿都要在车里挂一个。
当时我还年轻,根本不明白这么大的鱼骨剑的意义,也不明白我那个女朋友的身份,所以才会这样无忧无虑、这样兴高采烈。
毕竟年轻……
有一次,我搭了光哥的车,我们在车上吸烟、聊天,他就讲了许多他在南疆开车时的诡异经历,还有一起神秘的动物上车事件。
车到雅安,他下来抽根烟,看到我女朋友给他那柄鱼骨剑,愣了一下,坚决不肯要。
临走前,他拍拍我的肩膀,给我留了个电话,意味深长地说,我以后要是遇到什么怪事,可以联系他。
当时我也没多想,随口答应了一声,也没当一回事。
后来,我也因为一些事情,和这个神秘的女朋友分开了。
这里说分开,不是分手,是因为关于她的故事和身世,非常的神秘、曲折,不能简单用一句“分手”结束。
2013年雅安地震,我打过一个电话给她,当时的她已经成为另外一个人,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就这样,雅安成了我的伤心地,后来再也没有去过。
只不过,偶尔在夜深人静时,还会想起那个在寒风中拿着鱼骨剑等我的姑娘,想起光哥意味深长的那句话:“你以为,这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吗?”
再后来,大家就天各一方,我也开始到处折腾,去了深圳、上海、保定、成都、苏州,光哥也在天南海北跑车,就再也没见过了。
男人的友谊很奇怪,有时候认识几十年的人,也算不上朋友,有些人,只是喝过一次酒,却会成为终生不忘的朋友了。
我对朋友要求很严,朋友也很少,但光哥肯定算一个。
前几天,我在洛阳看龙门石窟,光哥正好在开封送货,于是大家在洛阳聚了一下,在义勇街夜市喝了一夜酒。
大家一见面就乐了,算算有七八年没见过面了,大家先干了几杯,也都有些感慨。
再算一算,我们两个认识已经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呢?
二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家境很好,人也很骄傲,是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公子哥儿。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后,我们家就彻底败落了,我甚至因为交不起学费被迫退学,住一天一块钱的大杂院,现在竟然成了一个贪财好色的作家。
而光哥,还是那副样子,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甚至有些木呆呆的,其实他只要一开口,你就知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蔫儿坏。
现在想想,光哥这个人是有些神秘的。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谈起过他自己,他老婆,孩子,他家庭是什么样的,完全不知道。
我年轻的时候,完全想不到问他这些,现在年纪大了,知道男人之间要想保持友谊,就要保持分寸,不能什么都问,所以就更加不知道了。
没想到,这次他却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说的是他的师父。他说,最近一段时间,老有些心慌,每次心慌的时候,他总要想起自己的师父。
然后他就讲了一下他师父的故事。
光哥的师父,就是他刚开始开长途车时,带他入行的人。
他说,二十多年前跑运输的大车司机可是美差,赚钱多,有见识,还能带紧俏货。所以他挖空心思想要跑运输,家里托了很多关系,找了一个老司机带他。
他说,那时候跑运输啊,还是很苦的,没有高速路,都是国道,也没有手机,上车就失联,跟远洋跑船差不多。
而且那破车吧,还容易坏,尤其是轮胎,都是尼龙的,特别容易坏,维修时要踩在加长的撬棍上拧轮栓,所以当年开车的司机,都是很厉害的修理工。在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找个愿意带你的好师父有多重要。
他当时跟师父走的第一趟车,就是去南疆。他说,南疆和北疆不一样。北疆是草原、湖泊、森林、哈密瓜,是香喷喷的马奶酒、胸大腿长的漂亮姑娘。
南疆不行。那里到处都是戈壁滩、石头山、大沙漠,经常好几天都见不到一个活物,能把人给憋疯掉!更要命的是,他们要去南疆最南边的县城,挨着昆仑山,还有无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