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过是给他上了一课,却要他付出半条命的代价。时盛矜的质问吼出了席星袖的怨恨,他委屈坏了,撇过脑袋将脸埋进手心里,不肯看尹席。时盛矜怒火中烧地拽住他的胳膊,要他把头抬起来。他失控地喊道:“你躲什么?没脸的人是他又不是你!”尹席蹲到他面前,透过他溢着眼泪的指缝观察他:“星袖……”席星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刚放下手,眼泪又蓄满了。他吞咽了两次,微张着嘴换了口气,仍然没有把情绪整理好。谁见了他这副样子,都猜不到他原先是个很爱笑的oga。尹席觉得心脏被戳痛了,他问时盛矜:“他怎么了?”时盛矜掖下席星袖的围巾,露出他后颈增生的粉色疤痕。他扬起下巴,倨傲地俯视尹席:“这得问你,你们席家谁给的研究院狗胆,切他的腺体做实验?”oga轻易不把腺体露出来,哪怕后颈已经被不同的医生做过无数次检查,尹席面前,席星袖还是羞耻地缩紧脖子。尹席站起来别过视线,不方便看也不忍心看席星袖,因为大脑空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在尹席想到怎么开口前,时盛矜又问:“你是不是想说你不知道?”对无赖们来说,“不知道”是一句极佳的狡辩。只要说出口,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道歉、不负责。因为他们“不知道”,所以受害者必须自认倒霉。尹席的确不知道,尽管他没打算这么说。他以为最坏的结果是限制席星袖的人身自由,剥夺他的生育权。既如此,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时盛矜是什么人呢?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敢踩他的尾巴,必然要承受被他咬下一块肉的代价。“前卫生大臣的丈人是你外祖母的表弟,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项目书曾经经过你手,”时盛矜整了整情绪,将手伸进大衣口袋,用冰冷的口吻说道,“就算你是无心的,‘不知道’也不是为你的无能找补的借口。”“对不起,我很抱歉发生这种事。”道德感太重的人容易陷入自我谴责,尹席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些伤害不可逆,我能做什么补偿你们尽管提,但是放过颜微尘。”“chrono不缺钱,缺条命。”时盛矜出其不意地掏出一支伯莱塔92f手枪,抵在尹席胸口,恨恨地咬牙,“我要你死。”“你走吧”席星袖愣住了,后背僵直,紧张地望着时盛矜。后者稳稳地举着枪,没有一丝下不去手的退缩,或者大仇得报的激动。时盛矜动起真格来,不死不休。尹席大脑的宕机只有一瞬,他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是死在这,虽然只占了极小概率。他尽力了,却还是为自己的侥幸后悔。他还有那样多的责任。他是爸妈唯一的孩子,他死了,他们怎么办?他不能陪颜希长大了,没有父亲的孩子该怎样抵挡人世间的恶意?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颜微尘,他怕席家让他一无所有。保险打开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时盛矜扣动扳机之前,尹席突然开口:“我还有话想说。”时盛矜顿了下,默许尹席说下去。尹席定了定神,试图让脸上看不出一点濒死的恐惧:“我死了,够不够当作对星袖的补偿?”席星袖回答:“够。”尹席又问时盛矜:“那之前的车祸,算不算你欠颜微尘的?”时盛矜认可:“算。”尹席说:“我可以指定补偿形式吗?”这话要是放电影里有些可笑,但只要时盛矜点头,决不食言,这是无关立场的品质。“不要把我的尸体还给席家或者尹家,”尹席放缓语速,好给后面的话争取思考的时间,“也不要给颜微尘,怎么处理都可以,当作失踪就好了。”时盛矜说:“可以。”“我不在,可能会有人找颜微尘麻烦,不管是哪门亲戚,还是我父母,我希望你保护颜微尘和我女儿平安,保护他们不分开,直到我女儿成年。”这曾经是尹席对颜微尘的承诺。时盛矜犹豫着没有回应。不是不愿意放过颜微尘和颜希,是保证不了可行性,毕竟住他们隔壁都不定能管这么宽。席星袖平静下来了,他插嘴道:“我答应你,还有吗?”他可能活不到颜希成年,但是他的承诺等同于时盛矜的承诺。“这个月的时装秀会场里,工作人员捡到一颗子弹……”“不是我,”时盛矜没等他把话说完,鄙夷地说,“倒也不必把我想那么蠢。”秀场里的宾客非富即贵,一旦闹大,chrono就是众矢之的,雇个狙击手朝尹席的脑袋开一枪都比打草惊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