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游青阳抬头怪看了李侠风一眼,才道:“我这样一个没念过什么书,没几分姿色,更不懂什么生钱之道的庸人,到哪里帮工都是做丫鬟。阎府上给的月钱多,活计又不累,平日里就是端个饭菜,绣个床被,阎大老爷又是个善人,待下人极好,便经亲戚引荐,到了阎府帮工。”
“你在这里还有亲戚?”上回青阳差点在雁桥落水,他紧要关头救了她之后,俩人也有过短暂的交流。青阳说她是阎府上的洒扫丫鬟,这次因娘亲生病,回乡探亲。她生来没见过生身父亲长什么样,只有一个母亲相依为命。阎府管家见她可怜,便准了她的假。没想到啊,一回到无双城,便撞上了恶匪斗殴,她又恰巧打桥上经过,差点就遭了难,幸而李侠风及时出手相救。面对如此飘零佳人,李侠风这样一个侠骨柔情的大侠,又怎能不心生怜惜?
不知为何,如今又多出了个亲戚。这事儿要搁在别人身上,也不当什么。说是亲戚,亲疏远近还不一定呢。但他是个捕快,职业病发作起来,什么都要问个明白,倒不是故意针对游青阳这样一个阎府上不起眼的小丫鬟。
“是啊,我姨娘……也就是我娘亲的结拜姐妹,她在无双城经营多年,做的也不是什么能见得人的营生,我娘亲已多年不与她来往。但我那姨娘心地是极好的,娘亲近年来身子骨一向不大强健,她生病抓药的银子,好多次都是姨娘偷偷塞给我的。”说罢,又补了一句:“姨娘是个好人,只不过,我娘亲不大喜欢她。说亲戚,也不算什么正经亲戚。”
“原来如此。”他总算弄明白了这件事,便安心喝了口茶。见青阳脸色不知何时黯了下来,心头一咯噔:怕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无意中叫她难过了?忙解释道:“青阳姑娘,你不要介意,我这人……这人捕快做的久了,习惯了一问到底,并非有意为难与你,要你交待些什么。”
“你仍叫青阳姑娘,是不把我当朋友看吗?”说罢,青阳宛然一笑,一句话便化了这尴尬场面。
“是是是,青阳,没有姑娘。”李侠风这才安了心。他人是呆,但还不算太笨。
“一问到底?这习惯,倒也不是什么坏习惯。”游青阳忽而想到了自己,从来不是个一问到底的人。她自小便很是懂得察言观色,莫说一问到底了,只需旁人脸上稍露难色,她便收了话锋,转向别处。一念及此,不知为何,竟很是欣赏李侠风这样的耿直性子。她见李侠风脸上愧色渐消,便问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暂时……没什么想问的了。”青阳突然有此一问,问的李侠风一头雾水。
“你撒谎。”青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知道这个人不会说谎,只不过……想逗他一逗。
“我……真的没有。”李侠风说的诚恳。
“你已晓得我在阎府做事,难道,就不想从我嘴里套出点什么?”游青阳歪头浅笑,仿佛在说着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我……”事实上,李侠风还真没这般想过。借助一个毫无自我保护能力的女孩子办案,这不是他的风格。
“前天夜里闷得很,我半夜起身去花园透气。不巧,瞧见了你跟薛管家正起冲突。‘天下第一名捕’李侠风这次来无双城是查什么案子呢,跟阎府有关?”游青阳的脸上波澜不惊,倒真是个淡定女子。
“你怎么……”他与青阳前次相处,只说自己是神捕门的一个捕快,并未说明他真正的身份。没想到,全被她猜出来了。这青阳姑娘看着性格乖顺,没有什么主见。原来,竟是这般聪慧。
“你别多想,我在阎府做事,拿着阎府的月钱,自然安守本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但……,这事牵扯到了你。我……,也不知怎么,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听了阎大老爷跟薛管家的谈话。他们说……,你就是神捕门的李侠风,神捕门的老门主最得意的弟子。此次前来无双城,夜闯阎家,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虽是一介婢女,自小也没有像你师父那般的高人前辈指点教化,有些道理,还是懂得的。神捕门是什么地方?江湖上除了鹿苑、鹤皋、南山寺,大概也没有比它更正派的地方了。旁人说你们神捕门不可告人,我自然是不信的。所以,便想听听你的说法。不知……李大哥你是否方便告知一二?”语气柔软,入情入理,很难想象,这番话是从一个低微婢女的嘴里说出来的。
李侠风来无双城的目的,并非不可告人,相反,光明正大的很。只听他道:“不知青阳你是否听过‘绣猫大盗’?此人为祸武林多年,可惜,他风头最盛、犯案最密的那十年,我尚年幼,本事不够,没办法亲手抓他归案,当真生不逢时。后来他消失了近二十年,我也找了他近二十年,一无所获。也就是最近,据称无双城这边发生了数起盗窃案,犯案手法跟当年‘绣猫大盗’如出一辙,我便赶来探寻他的下落,以期早日将这恶贼正法。”
“正法?”这两个字听得游青阳心惊肉跳。她虽是个平庸贫女,“正法”二字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懂得的。她年纪不大,又未真正见识过江湖,凭空想象出来的血腥画面,都能吓到自己。
李侠风似是读出了她眼中的忧戚与惊骇,立时自我反省,是否在他方才的那番话里,过多的掺杂了个人恩怨,这才吓到了青阳?
反倒是游青阳很快恢复了温柔常态,轻声问道:“你是认为……那‘绣猫大盗’与阎府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