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丐倒也不藏私,乐意把自己的秘密与她分享。她瞧这洞口,足有两人大小,又宽又长,不知通往何方,不知挖通了没,惊叹道:“前辈,这洞……是你挖的?”而且,这洞里的宝贝还不少呢,有镜子,有梳子,甚至有胭脂水粉,笔墨纸砚……
任小念在忙着大惊小叹,兴致高昂的不得了,一旁的老丐却情绪低落,瞅着她挂在脖子上那串一晃一晃的海石琏,喃喃自语着:“唉,这么多年了,你爹竟还是不能对我忘怀啊。”
直听的任小念笑容僵住,全身一抖,忙拍掉老丐那只还搭在她项琏上的脏手,十分警惕地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你爹的把兄弟呀,你这条海石琏,不就是你百岁宴那天,我托朋友送去的么?”那老丐一脸慈爱地笑着,看着他这个武功差了点儿、脑子差了点儿、也就长相还不错的世侄女。
“你……你说是就是么?我凭什么相信你?”初涉江湖没几天,就给人骗光了身家的任小念,可不敢再轻易相信陌生人了,况且这陌生人,还胆大妄为,出口就冒充她的长辈,占她口头上的便宜,真是岂有此理。
“你看这是什么?”那老丐拨开一头乱发,露出他一张沧桑老脸,还有他额上那颗红色的小太阳纹饰,任小念大着胆子抬手抠了抠,确认是真的,再一细瞅他这张沧桑老脸,完全不像是那个只比她爹爹大两岁的师兄,便实诚地问道:“我说前辈,你怎地老成了这副样子?”
当年引剑门有三大高人,“君子剑”上官亮仁,“写月剑”任因久,“四季剑”墨游。
上官亮仁的脑门儿上有一颗太阳,红色的;任因久的脑门儿上有一颗月亮,黑色的;墨游的脑门儿上有一颗星星,白色的。是当年引剑门的老门主收他三人为徒时,以特殊材料辅之深厚内功印上去的,旁人无法模拟。身为“写月剑”任因久的女儿,任小念自是认得这个标记,方才那番作为,只是不大相信,她爹找了七、八年的大师兄,竟被她误打误撞碰上了,怪不得,茶馆里的说书人总是念叨着无巧不成书。
一想到茶馆,任小念又生起了气,自我暗示:若有朝一日出了这牢房,定要去找那个小贼报复……
“唉,一言难尽啊,”只听那落魄的上官前辈长叹一声,解释道:“‘烟花组织’重出江湖,我研究了七、八年,还没研究出对付他们老大霍风的新招式,愁白了头,愁白了眉,愁沧桑了我这张英俊脸啊……”
这番自夸,也是没谁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前辈的面子上,任小念当场就要吐了。人人都知,引剑门三大高手里,以脸取胜的乃是老三墨游,当年想要嫁他的姑娘们,十个手指再加上十个脚趾,都掰扯不清。再说这位上官前辈,乃是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素有“武痴”之称,怎地这世上还有他对付不了的高手?于是,问道:“我听宋伯说过,前辈你的武功早在二十年就已近天下无敌了,怎地如今江湖上,还有人武功高得过上官前辈?前辈口中的霍风,又是个什么人?”
“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伯才对。”显然,上官亮仁对她这一声声的“上官前辈”很是介意,一点都不亲切。
“我的武功……不是我爹爹教的。”
那上官前辈“哦”了一声,点头道:“怪不得,你武功这么菜,区区几个狱卒子都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小破牢房都能关的住你。”
“你不也是……”任小念刚要说“你不也被关在这里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这不是为了找个清净地方,好好研究对付霍风的法子嘛。”说着,那位上官前辈从洞里掏出了几卷写满黑字的白纸,边翻边皱眉边问她:“我说世侄女啊,你可知在江湖上混,什么最重要?”
任小念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人在江湖,第一守则当然是惩恶扬善,扶助弱小……”
“错!”
“错?”
“没错!人在江湖,逃命才最重要的……”
说着,从几卷白纸里总算挑出来一卷,递给任小念,道:“这门‘踏波无敌水上飘’,是我这几年新研究出来的轻功,你拿去练吧。”
他这几年独个儿闷在牢房里,上求武学天道,研究出来的奇功巧招儿可是不少呢,只是他这世侄女底子甚差,看来看去,能练的也就这门无须内功辅修的“踏波无敌水上飘”了。
牢房里光线太暗,任小念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这门“踏波无敌水上飘”,是怎样厉害的一门功夫,难练不难练,又听那上官前辈开口说道:“呆会儿呢,你就从这洞口爬出去吧。不要再回来,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上官亮仁躲在这里,懂么?”
“这道理我懂,”任小念点了点头,一事懂了,另一事却还不懂,问道:“这里少了一个人,到时候被牢头发现,不会连累到你吗?”
“放心好了,这里天天有人被拖出去砍头,砍多了人头,他们也早就不记得了这里还关着些什么人。”
“前辈也一起走吧,研究高深武功,不一定要躲在这里啊,去南山寺不是更好么?那里经书多、秘籍多,前辈你尽可以博采他人之长……”
“我这人有洁癖,天生就不喜欢光头大和尚,若是天天跟他们一处,岂不是要疯掉?”
“好吧,小念这就走了。”她见劝说无用,便不再劝说,前辈有前辈的执念,她虽不懂,但也尊重。
“这一走,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前辈。”前辈说了,不喜欢她回来“探亲”,他看上去又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相见时难别亦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