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汐指名道姓要找容伽礼——话音落下,觉得更加不妥了。这相当于是亲口承认了她有容伽礼对外界严格保密的私人行程。“我封杀你做什么?”谢忱岸见把人问得原地尴尬,素来淡漠无温的墨玉眼难得浮现极淡笑意:“既是找容二,我送你过去。”谢忱岸这么热心肠。让路汐一时分不清是陈风意他哥哥造谣,还是他听风就是雨。看来茶余饭后的八卦,不能尽信。她出言要婉拒,然而谢忱岸不仅认出她女明星的身份,还知道她名字:“路汐?”路汐虽想不通为何谢忱岸会日理万机中抽空送她去见人,但是话已说出口,而谢忱岸更是直接从围观的那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们里,召了个过来。很快一名秘书打扮的心领神会过来,没八卦着打量路汐,却对她恭敬地说:“您放心跟谢总走,身边的人我会安顿好。”身边的人,指的自然是撞见这种场合,非常有眼色关闭录制的摄影师。路汐考虑半秒,点了点头。她静若止息地跟着谢忱岸走进电梯,要去的楼层是十三楼,数秒的时间不算漫长,她看着看着,眼眸有些走神。直到谢忱岸忽然出声:“你没有容二联系方式?”路汐下意识说:“有。”是现在有。“前几年他拒绝接触任何电子产品,谁也轻易联系不上,给他发消息不是石沉大海,偶尔也只是回两三个字。”平时行事毫无慈悲之心的谢忱岸,却难得替容伽礼提起这些,语调极淡漠地点出结论:“可能是之前为爱留下来的后遗症。”最后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了路汐的内心,连带垂在身侧的指尖也掩饰不住地颤意。她像个胆小鬼,不敢去揣测谢忱岸暗示性的话。电梯的门终于开了。谢忱岸没再多言,不紧不慢地引着她来到了一间牌上刻着贵宾休息室的房间,铺着繁复花纹的地毯很厚软,走在上面消尽了步声,他让路汐在沙发小坐片刻。随后,路汐看到谢忱岸身影站在门外跟另一位秘书简洁交代了两句后,便没有再停留。室内变得安静。身处于陌生至极的环境,路汐坐着不动,也不好乱逛。“路小姐。”门外的秘书没会儿重新出现,给她端了精致的茶点。又问:“您有什么忌口或者想吃的吗?”路汐一时糊涂拿容伽礼当挡箭牌,被谢忱岸顺势扣在了这里,没真的想见那人,就别提让秘书大费周章的去给她准备吃的,定了定神说:“我不饿……请问容伽礼是在忙吗?”秘书自行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容总还有半小时结束商业会议。”没等路汐慌称自己在忙。秘书又贴心地给她拿了条手工羊毛毯子,说是可以安心地小歇一下,会挂上闲人勿扰的牌子。路汐只好接过,轻声道了句谢。门再次掩上,无外人在场,她绷紧的背脊稍微放松贴在舒适柔软地沙发上,只是这口气都没喘息多久,贵宾室的那扇门被轻推了进来。路汐以为是容伽礼,抬眼望去才发现是一位面容冷峻的陌生男子。几秒间,对方朝她友善笑了笑,又走了。路汐慢半拍地眨了下睫毛,不懂这是何意。便归于是走错了地方。又过去分钟的。贵宾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来的是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男子,修长的手闲闲插在裤袋站着没进来,打量她片刻,也笑了下。同个巧合不可能短时间内接连出现,路汐甚至都怀疑门口挂的牌子是不是搞错了。……不是闲人勿扰。是闲人请进?正当她困惑不已,又来了一位神出鬼没的男子。瞧着身穿矜贵无比的高定西装,领带别着珠宝胸针,身份应该不低,而这间室内,也不知怎么招对方好奇,对她淡淡颌首,算是随意地打了个面照后,便走了。明明没有中央空调吹来的暖风,路汐却觉得脸颊开始发烫,端起茶几的水杯压惊,垂眼小口抿了一下又一下,没缘由地给这些人找个理由,可能真是门外牌子挂错了。二十分钟内。路汐喝了两杯茶水,吃了一块甜点,又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删了些未读的垃圾短信。这些只是用来伪装自己有点事做,不至于尴尬地过度关注门口又出现了谁。而容伽礼始终没露面。路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逐渐心急,直到那干脆没被虚掩,堂而皇之敞开的贵宾休息室门又出现了一位,这次是穿着黛绿色套裙的美艳女人。她没有像之前那几位男士一样,止步于门口打照面。倒是姿态很优雅地走进来打量,先自我介绍:“我叫谭百潼。”有宁舒羽的功劳,路汐早就将豪门秘闻记得滚瓜烂熟,谭家是港圈那边的,与泗城的萧家长子萧旌陌于前三年联姻结婚,她也曾在报纸上看过谭百潼的财经采访。见报纸上的豪门名人出现在眼前,路汐讶然两秒,放下水杯,与她握手打招呼:“你好谭小姐。”“你手真软。”谭百潼由衷地夸赞了句,又说:“我女儿特别喜欢你。”她也是听人说谢忱岸把容伽礼的初恋情人扣在了这里,才过来看看真人,见到了也说上话了,便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可不想让容伽礼抓个正着。路汐指尖残留的温度都没散去,这又走了一个。看着谭百潼美艳高挑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内,她唯恐又继续来人,只能硬着头皮给容伽礼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没几秒。容伽礼接听,嗓音低而清晰:“刚结束会议,进电梯了。”路汐想说不是催促他快来的意思,又听到都进电梯了。只好轻声解释:“我在意大利录制综艺节目。”容伽礼:“嗯。”他不意外,手上也有路汐的明星行程表。而电话里,路汐又说:“我不知道你在这家酒店。”容伽礼似乎沉默了秒,背景音传来了轻微脚步声,应是身边的人知道他要去会佳人就先行告退。路汐意识到她好像说了容伽礼不爱听的话。抿了抿唇,紧跟着又说:“剧组给我的旅游经费有限,我能不能蹭你一顿晚餐?”容伽礼还是沉默。路汐心想就不该话里暗示她没拆那份密封行程表的,无措地张了张唇,说什么似乎都已经补救晚了,在这静默的半分钟里,正想怎么挂电话时。容伽礼只说了两个字:“抬头。”路汐不禁抬起脑袋,恰好看到站在门外一身黑色缎面西装的容伽礼,走廊头顶明晃晃的灯光像是薄雪,洒在他面容上,立体的五官轮廓都被描着细细的浅光。心脏跳得很快,却又因为他的出现,莫名地放松下来。“不过来?”容伽礼的嗓音和手机传来的重叠,甚至有些朦胧。路汐重新酝酿情绪,轻轻地掀开膝上的羊毛毯,往他那儿走。经过门时,又下意识地,歪着脑袋认真去看挂在上面的牌子。容伽礼淡声说:“这牌子入你眼了。”路汐是在看有没有闲人勿扰这四个字,见容伽礼这般毫无情绪起伏的问法,潜台词仿佛是在问她,这牌子比我入你眼?顿了片刻,选择转移话题:“是谢忱岸把我带上来的。”容伽礼带她走向电梯,并肩离得近,不时碰到她垂在身侧的白皙手背:“他难得有这个闲心。”路汐忽略皮肤不小心蹭到的温度,笑着迈远了半步:“我也是道听途说他爱封杀女明星,一时口不择言把你搬出来救急了。”容伽礼侧目锁着她:“原来你怕被封杀?”“谁不怕?”路汐真诚地吐露心思:“毕竟我很热爱这份演艺事业。”她态度坦荡地让容伽礼没有继续挑字眼。从电梯出来,转而先去总统套房,门内奢华明亮却没有随行秘书等人的身影,路汐环顾四周,咽下了一丝好奇,以为是在这里用晚餐。谁知容伽礼言简意赅说:“我换身衣服。”路汐怔了怔:“出去吃?”容伽礼:“你想哪里?”路汐心思通透地察觉这家酒店今晚入住的大佬应该不少,出去很容易撞上,转念想留在此地,万一有像谢忱岸那种和容伽礼相熟的过来做客,撞上且不是更尴尬。她很快改口,唇齿微启:“出去吧。”容伽礼定定看了她身上几秒,才说:“行李在衣帽间,帮我挑一套衣服。”路汐怕他改变主意不出门用餐,赶忙地点了点脑袋。容伽礼这种身份的人,出差的行李衣物自然是不少,都早已被秘书整齐归类好。路汐转身闪进衣帽间就能一览无遗,只是她垂眼挑选的时候,隐隐约约发现有好几套,和之前送给她的高定衣裙颜色款式很相近,像是出自相同的设计师风格。路汐指尖在光滑的布料停顿许久,半响后,从里挑了套与她这身风格不一样的出来。她刻意避开,敷衍地将衣物放在极宽敞的沙发上。人也是走到玄关处等,顺势点开手机。
简辛夷前一分钟发来的微信消息。不知简辛夷是如何说服祁醒动手拍下的今晚嘉宾聚餐照。画面中,除了她外都到齐了,长桌上摆满了柠檬香煎牛排,西餐小吃和各式美味的海鲜扇贝,以及氛围感很足的玫瑰蜡烛红酒。六人里面,顾诗笺坐在祁醒座位的斜对面,正侧过脸跟身边一位清丽窈窕的女人说笑。是宿嫣。路汐细细看完,很快简辛夷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上回你借礼服给邬清妍这事,我知道了……顾诗笺此人爱营销清纯无害小白花形象,私下气性却大,她旁边那位叫宿嫣,别看是个混国际时尚圈的设计师,有资本保驾护航的,录制节目时能避则避,避不了——”见话断在这,没往下说。路汐指尖编辑了一个字过去:“嗯?”简辛夷:“那我也没办法。”路汐真是多谢她友情提醒。今晚的乌龙事件往细了琢磨,无论是谁幕后主使的,很显然简辛夷远程发来这张照片的用意,是在提醒地点她——顾诗笺与她同住一间房的宿嫣关系亲密。极可能会在节目里抱团。路汐将手机按灭,眼眸平静地看着壁灯的光波。盯着光波久了就有点眼晕,等容伽礼洗完澡现身,已经近在咫尺了,路汐轻轻眨动睫毛,视线是朦胧不清的,竟觉得给他挑选的这身灰色休闲西装,瞧着像是浅金色。像她裙摆的颜色。两人往走廊走,路汐二三秒钟内又端详了他好几眼。等容伽礼再次望过来时。她轻柔的语气很笃定说:“你没穿我挑的。”容伽礼这身丝绒质感的西装透着浅金色彩,将他这副天生的好皮囊也衬得极奢贵,竟然笑了笑,直切重点:“原来我穿什么都要经过路小姐批准?”“我是什么人,哪敢批准容总的事。”路汐自谦似的,话刚落一句。转眼走到了电梯前。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却被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启的电梯门给吸引了注意力。只因里面聚了不少人。路汐想隐身都来不及,就这么防不胜防对上。这群人里,好几副都是今晚刚熟悉的面孔,唯有谭百潼跟她自报过姓名,而大家也很快不约而同将视线落了过来。在场的都是人精,几乎不用互相提醒就发现了细枝末节的变化——容伽礼出门前洗过澡了。容伽礼换了一身跟路汐裙摆相近颜色的西装,比会议上那套瞧着更正式。很显然电梯里的诸位跟容伽礼都是一个核心圈玩的,意外撞破这幕,谭百潼也就顺其自然地开起玩笑:“出去约会?”听着像朋友间的正常问候。容伽礼却不准备说点什么。路汐见他不澄清,只好轻声说:“是吃饭——”吃饭啊?谭百潼接着说:“我们也正要去聚餐。”话都聊到这份上,路汐心想就这么让容伽礼抛下圈内的朋友跟她单独用餐似乎很不妥,于是微微侧头,下意识地用这双清透的眼睛暗示他。容伽礼就跟选择性忽略她动静似的,淡声对谭百潼说:“不是要去聚餐?”谭百潼可是百年难遇他身边除了五小姐外,竟能有人的这种壮观场面,没那么轻易被忽悠走,见被逐,就将视线落到路汐身上,主动邀请道:“我知道有家餐厅的酒很好喝,一起?”不等路汐点头。谭百潼已经先斩后奏将她手腕拉了进来。-路汐没想到今晚会从蹭容伽礼一顿饭,演变成跟他核心圈内一群朋友聚餐。谭百潼挑选的地方是要高级会员制才能进来的私人会所,她显然经常来,早就预订了包厢,这群人里,就两位女性,她让路汐点喜欢吃的,又让服务生将珍藏在这的酒拿上来。闲聊间,路汐会一边下意识看向与好友相谈的容伽礼,离她很近,又隔着些距离,总之恰到好处到让人安心,一边又听谭百潼在说:“少了两位,谢忱岸管得严,不让他老婆喝酒,就没来。”随后,路汐被她很直接问:“容伽礼让你喝吧?”这叫她怎么答。路汐坐在极度柔软的椅子上,稍停几秒才说:“我明早还要录制综艺真人秀,不能喝醉,只能是两三杯的量,不如再给我一杯青柠水。”谭百潼翻了页菜单:“追星星的你?我在微博有刷到。”路汐没想到她这样的女强人也会刷娱乐新闻,微微讶异了下。谭百潼却说:“我那六岁的女儿最爱追综艺。”路汐端起服务生放在手边的酒水抿了口,忘了推算谭百潼和萧旌陌联姻三年,怎么女儿的年龄是翻倍的,随即又换了一种酒喝,发现口感有点辣。谭百潼喝酒很野很烈,这也是为何谢忱岸面无表情地直接推了今晚聚会的缘故。路汐只好换成青柠水喝了半口,借着微酸稀释一下唇齿间烈酒的味道。谭百潼却端起一饮而尽,喝酒时就什么都往外说:“容伽礼差点有过未婚妻。”路汐细白的手指握着玻璃杯,不知怎么就紧了。“是差点。”谭百潼强调这几个字,跟她透露:“他爷爷选中了我族里的小堂妹……还编造了个很俗套的爱情故事出来,想骗容伽礼跟我小堂妹先结婚。”路汐没觉得自己喝醉,却总是被谭百潼的话绕晕。她是困惑着编造俗套的爱情故事和骗容伽礼结婚,两者有什么关系?但是脑海中理不清,笑起来眼睛透得跟有水晃似的:“他没那么好骗的。”谭百潼:“可不是。”身体遭到了重伤之下,整个家族里里外外联合外人想骗他,却都惨败收场,还伤了彼此情分。谭百潼又朝她说:“我那小堂妹迷他那张脸,又吃不定他那性子。”路汐笑了笑,有些微妙的尴尬,便垂头继续喝酒。说好喝三杯,却不知不觉地喝得比嗜酒如命的谭百潼还多。谭百潼看路汐眉眼间缀着若有似无醉意,心惊胆战地拦了下来,又实在欣赏路汐完全不扭捏的作风:“你这酒量——以后我喝酒都找你。”路汐没有酒瘾,曾经却有过拍完戏,沉浸在了角色里无法抽离出来,然后就把酒当白开水喝,后来让陈风意手段强硬地给戒掉了。不敢在酗的厉害。她跟谭百潼对饮的那点量,其实微不足道。等差不多散场。萧旌陌非常熟悉这套流程,面孔冷峻地提前安排好车要把谭百潼带走。闲人都散的差不多,空旷的包厢就显得清清冷冷。路汐始终安静地坐着,她很乖,就算喝多也不会闹,盯着门口敞开的那两扇有天花板的木门纹理。直到容伽礼去结账,随即折回时,离半米远时就已经问:“喝多了?”“没有啊。”路汐不等他走近,先一步起身,被烈酒浸透的脑袋是有点晕,却没到彻底断片程度,她将脚下的细高跟踩的稳。等出去时被夜风一吹,倒是清醒两分,却出声问:“你为什么不拦我?”她没头没尾一句话,容伽礼倒是听得懂,慢条斯理地解释:“谭百潼是酒来疯,越是拦着就越不罢休。”话顿,又补充了句:“不然你以为萧旌陌为何一声不吭?”路汐莫名的好受些,又耳边响起想到谭百潼的那句:【容伽礼差点有过未婚妻】她面上情绪不显,心口却堵得慌。哪怕是差点。前方街道上的司机仿佛被夜幕驱赶着飞速过来,将车停在了面前。路汐拎起薄如蝉翼的裙摆,却弯腰坐到副驾驶。容伽礼看着她这番突然避嫌的举动,问:“真醉了?”路汐已然忘记这是谁的车,她在谁的地盘上,总有理:“我清清白白……不跟有过未婚妻的人离太近。”容伽礼低眸盯着她低垂着睫尖,无不透露着一丝要命的倔犟,沉吟片刻,随即冷白的指骨敲了两下车玻璃。司机也察觉出气氛似乎不对劲,心领神会解开安全带下来。没了外人。路汐占据着副驾不动,容伽礼便坐上驾驶座,下一秒,等她慢半拍地反应要推门下去,先态度强势直接反锁了。又来这招。路汐想去回避都没有空间发挥,僵了数秒后,先开口:“容总这是做什么,我有污蔑你吗?”容伽礼答非所问:“谭百潼今晚跟你对饮都说了什么?”路汐决定炸一下他:“你猜呢?”“路汐。”容伽礼低唤她名字,透着股莫名的危险,却笑了笑:“我好好问话你乱答,那用我的方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