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的前一天,他带着她去游乐园玩耍,背着她走了一路,在别人的注目中,走了一段又一段路,一条又一条街。路怎么这么长,街怎么这么多,好像永远走不完。“一眨眼,又过去了很久。”阿润闭上双眼,趴在司徒斐的背上,她觉得那里很暖。“翻过一年,就知道,又赢了一年。哪有什么长寿,都是和天争日子。”司徒斐淡淡笑了:“等你活到八十岁,才能分辨出,自己更爱的是谁吧。”阿润说:“你若想赢过小山,就在我身边,陪我到八十岁。那时,我才能确定,我更爱的是谁。”她确凿知道自己是爱司徒的,可是这爱本就不单纯。她想要他的承诺。司徒看到进入公寓的甬道,把阿润放下。他抱着她,把她捂在自己的大衣中,没有从前的激烈,只是轻轻地抱着。许久之后,才笑着放开:“阿润,我该走了。”他轻轻说着,阿润,我该走了。不带一丝情绪,冷静而平淡。阿润看着他,许久。她还是输了。阿润笑着点点头:“去吧。我等你。”司徒撑开黑伞,雪花渐渐飘落。“不必再送,留步。”他走了许久,才轻轻转身,细细看着阿润的眉眼,一直看着。继而,笑了起来:“我奔赴前程,回不来。”阿润下意识地点点头,但是又坚定地摇摇头,在风雪中,朝他缓缓举起手,挥动着。她看着司徒高大的背影远去。那是司徒在她身边的第三个年头。阿润习惯了每日看着太阳升起时的样子,她总是会在黑夜结束之前醒来。阿润心境平和,每日照常工作,认真生活。这会成为她下半生的常态。奎因被判处死刑的那天,阿润带着花束去看望了小山。她帮他清理了墓碑旁的杂草,斟满了一杯酒。又过了些日子,那些隐姓埋名,在异国他乡为清扫恐怖势力的警察都一一回国,授予功勋。阿润本来没有注意这件事。日暮时分,她下班后匆匆接了孩子,到了名为“希礼小学”的私立学校。自从这个孩子大了一些之后,原来兵荒马乱的日子才算好了一些。“妈妈,我们今天学了树叶的形状。”她身旁软软的孩子叽叽喳喳地表述着,阿润点点头,目光投向学校的铁制大门。一周了,每次到周五下午,阿润就觉得有点焦虑。学校是寄宿制,就算阿润想把她留在家里,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这间小学是宋唯托了关系才把她送了进来,只是因为优良的学园氛围和宽松昌明的教育方式。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她还是和宋唯发生了有些矛盾,为了是否让她进入寄宿制学校。阿润无论如何,都是舍不得的,宋唯和她吵急了,最后竟逼出一句话:“看你学习的模样,也知道她将来于学业上没什么进益,此时不补一补,还要到什么时候。难不成长大又去当不良少女?”阿润冷笑,拂袖而去。后来自己细思,宋唯虽然贱嘴饶舌惹人烦,但也不是全无道理,自己从小到大,在学习上真的头大如斗。因此还是让豆沙上了这间私立寄宿制学校,每周接一次。但是可恨的是,宋唯一到这会儿,也眼巴巴瞅着,总试图提前把豆沙劫走。他说他是一片拳拳老父之心,可是见了鬼的老父,你问豆沙认他还是不认?阿润腹诽着,防备着四周,眯眼,果然,还是在不远处看到那个慢慢悠悠晃过来的男人。他也瞧见阿润,瞬间划出灿烂的无赖的笑容。他个子高,朝她热烈地晃着手,阿润翻了个白眼。对于要抢孩子的人,她能有什么好脸色。不过话说回来,她这辈子没白回来一场,没白白被他冤枉,没有白受罪一场,这个家伙,终于摆脱了生命的恶霾,走到了本应属于他的那条光明又盛大的路上。他立稳脚,笑容明艳,回到少年时的样子,终于和上辈子暮年苍凉的模样告别。可是,有些东西,阿润还是失去了。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永远地。豆沙走出来时,背着大大的书包,漂亮的鼓鼓的脸颊上带着朝气。她看到宋唯时,尖叫了一声舅舅,抱着他,蹿成小猴子的模样,向他索要着各种玩具、零食。宋唯开心地一一应了,抱着小家伙,把胡子蹭在她的颈间,逗得她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幕可真熟悉啊。阿润也笑了起来,握着身边小小娃娃的手,朝着豆沙挥手。豆沙看到阿润,嗷嗷叫着从宋唯怀里挣脱,扑到他的怀里:“爸爸!你来接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