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村小经常会出现一种有趣的现象:低年级的学生斗大的字不认几个,但是能背诵高年级的课文。
我来之前还是做了一些调查,加上青果给我说了一些,所以,我决定将班级分开,这对孩子们来说,是非常新鲜的,他们在各自的教室里忙碌着,收拾自己的桌椅和老师的讲台。
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十二点了,按照我的课表,上午的课就要结束了。
可我半节课都没上。花名册上这个叫“何金花”的女生,是不是不来了?
刘小健跑了出来,他和何金花都上三年级,他对我说:“顾老师,你不要等何金花了,她经常不来。”
“为什么?”我问。
“她是个憨包儿,是个哈子!”
憨包儿、哈子,是比傻瓜程度更深的“傻”,很多时间形容脑袋有问题的残障孩子。我批评刘小健不要这样说同学,刘小健满脸通红,说他没撒谎,是真的。
我来到三年级,问何金花的情况。
谁知道同学们众口一致,说何金花脑壳有问题。并一一例举她有问题的例子。
比如,她经常在晚上从宿舍溜出去,坐在老瓦房前,对着空气说话。
比如,她爬上老麻柳树,把树上的鸟蛋都掏出来,生吃掉。
再比如,她有几次走丢了十多天,都以为她死了,谁知她自己又回来了。
……
我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住校呢?
其实我想说,这样就不要念普通学校了,送去特殊学校念书。
学生纷纷说,她没爹妈,是疯子婆婆养大的。
“她爹妈呢?”
学生都摇头,说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确实令人头疼和担忧。
到了午饭时间,何金花还是没来,青果在食堂带着学生吃饭,我准备给秦三叔打个电话问一问何金花的情况。万一她已经出发来学校,又走丢了怎么办?
这个鬼地方信号差,有时候有一格,有时候没有一点儿信号。走出学校后,往古麻柳树方向,信号好些。我举着手机找信号,电话倒是通了一下,马上就断了。
我转身回学校,差点被摔了。我面前站着一个孩子。
她穿一件退了色的红色外套,头发蓬乱,一绺一绺打了结,能清晰看见头皮屑。她的嘴唇没有血色,还起了裂口。
此时,她的眼珠上翻着,露出大半白眼珠子。她冷冷的,死死盯着我。
“何金花?”我轻声问。
她依然那么死死地盯着我。
这个眼神,是那么犀利冷静,甚至带着些杀气。
但明显不是同学们口中憨包、哈子的眼神。
“是何金花吗?”我蹲下身,与她保持平视。
许久,她点点头。
“我是你的新老师,叫我顾老师。跟我回学校,正好吃饭了。”
我伸出手,小姑娘的眼神还是冷冷的,我用温和的目光去迎接。
终于,她对我放下了戒备,并向我伸出手来。
看见面前这只手,我吓得倒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