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孟,多谢女郎出手相救,”孟知味叉手行了一礼,面上笑眯眯的,举手投足间带上几分闲散,“不知如何报答女郎为好?”
叶卿卿原本只是觉得被打扰兴致,看不惯这种当街欺人的事,所以顺手而为罢了,并不图对方任何回报。
因而,她摆摆手,回了酒楼:“无足挂齿,就此别过。”
孟知味生性洒脱,瞧出对方的真实意思,自然不会多做纠缠,所以只朝着叶卿卿离去的背影又行一礼,不再多言。
叶卿卿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偶然,与这位孟郎君不会再见。
未曾想到,不过片刻,酝酿半日的倾盆大雨终于痛痛快快地落下时,他们又在酒楼二楼撞上。
叶卿卿正坐在那儿,一边品酒,一边透过窗户缝隙去看外头布起的巨大雨帘。
一回头,便瞧见了刚登上二楼的孟知味。
二人四目相对,孟知味愣了一瞬,旋即神色自若地走近。
看着对方身上的湿痕,叶卿卿了然:“躲雨?”
孟知味颔首:“雨势太大,赶不回去。想着就近躲一躲,等到雨停了再回去。”
他扫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一下:“看来二楼已无空桌,不知可否与女郎拼一拼座位?”
叶卿卿挑眉:“虽无空桌,但有未坐满的空位,为何不跟他们拼桌?”
孟知味坦然道:“在场诸人虽多,但大多是生面孔。唯有女郎救孟某一命,瞧着脸熟。”
“当然,此事全凭女郎做主。若女郎不愿,孟某自然不好扰了女郎清净,再去问问旁人就好。”
叶卿卿的手搭在佩刀上,手指摩挲着刀鞘上的花纹,忽而笑了:“若我答应拼桌呢?”
孟知味莞尔:“女郎当是好美酒之人,答谢恩情应当投其所好,孟某请女郎品一品这酒肆最好的佳酿。”
闻言,叶卿卿的姿势松弛一些,抬了抬下巴,眼底添上几分兴致:“坐吧。”
于是,孟知味叉手行了一礼,顺而坐到叶卿卿对面,找来茶博士,如其所言要点这酒肆最好的美酒。
这酒肆是胡人所开,店主来长安时,曾带来五坛西域佳酿。此胡人很有些经商头脑,又学来中原地区的情致,于是设下五道与他家乡有关的题目,一题对应一坛酒。
多年过去,佳酿只剩下最后一坛。
叶卿卿馋这坛酒许久,但搜罗来许多书卷、寻到数位胡人,也没答出最后一题。
她观孟知味,也不过是位少年郎君,便想当然地以为对方答不对这一题。
哪晓得,一向看人极准的叶家卿娘,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望见店主诧异又惊喜的模样,以及孟知味说店主家乡话时淡定从容的神色,叶卿卿若有所悟:“你竟去过西域?”
孟知味接过店主亲自捧来的酒坛,亲自给叶卿卿斟了一盏,笑道:“我这几年一直在大雍各处游历,去岁刚巧在大漠待了半年,恰好涉足过这题里提到的当地小山坡,听过当地人说的传说。”
听后,叶卿卿的双眸里浮起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光亮:“外头,嗯……我是说长安外的大雍各地,都是什么模样?”
孟知味抿了一口烈酒陈酿,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桌案上那坛喝了小半的葡萄酒。
“就拿此酒的产地来说,那儿种了大片大片的葡萄……”
不绝的雨声中,孟知味用他那把温和的嗓音,给从未真正踏出长安地界的叶卿卿,不紧不慢地讲起外头的世界。他说黄河、长江的壮阔,谈大海的一望无际、大漠的黄沙漫天,聊山川的壮美,讲各地的风土人情……
叶卿卿听得认真,在对方的描述中,一双杏眼也越发明亮。时不时,听入神的她还会结合在书上看见的事迹景观,问一些问题。
而孟知味好脾气地一一解答,倘若碰上连他也不晓得的,便坦然一笑,说日后定会亲自去瞧瞧。
二人聊到兴致最浓时,便会举起酒盏,笑着碰杯,然后各自一饮而尽。
夏日的一场雨,下得酣畅淋漓,去时也快。
雨势减小后,叶卿卿顺势推开虚拢着的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轻微土腥气和树木清香的空气。
孟知味瞥了一眼天色,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叶卿卿叉手:“天色不早了,我与友人还有约,也该回去。”
叶卿卿扫见外头淅淅沥沥飘着的小雨,想了想,将桌案下的油纸伞取出来,递给孟知味。
她口气随意且散漫:“今日得孟郎君一席讲述,受益颇多。雨势未曾完全停,你带着这把伞走吧。”
孟知味怔了怔,犹豫道:“那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