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朝和萧南山互相看着,最后不由都笑出声。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需要答案,无论是谁干的,都没有任何意义。萧南山笑吟吟地看向秦行朝,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祥老头:“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要退场了,也希望秦大人,将来不要落到和老夫今日一样的田地。”秦行朝微笑着看向他:“多谢相爷提醒,秦某一定铭记在心。”聊完最后一句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秦行朝转身离去。“湖州学子控萧相科举舞弊案”,被全权移交给他审理,所以最近几天,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舞弊案本身,没有什么好查的,当年顶替陆历昭的那个萧家纨绔,甚至连字都不认识。而随着萧南山被羁押,越来越多的案件,也雪花似的飞到秦行朝的案头,秦行朝焦虑的是这个。树倒猢狲散,墙倒万人推,这其实并不能算是查案,只能算是清算。旧牌打乱,再重新发牌,秦行朝现在扮演的,就是洗牌的那个角色。关于这点,皇帝给他的授意是:不管你怎么查,别给查老子头上。娘娘给他的授意是:该当鸡的当鸡,该当猴的当猴。林相给他的……哦,轮不到他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一步失,步步失。一棵盘踞在整个王朝几十年的大树,当抽出它的根系时,整个王朝都在颤动。和去年的集体沉默不同,今年的新年,充满了金戈之声。自陆历昭引爆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于是众人纷纷称赞,娘娘见解卓越!袭红蕊听着众人的附和,畅快大笑,异常满意。随后看向林绾,轻蔑地叱了一声:“愚妇。”林绾:……嗯?
被一个古代人嘲笑愚妇这种事,直接把林绾干懵了。她特别想说些什么辩解,可当她抬头,就看见袭红蕊似笑非笑的脸,瞬间悚然一惊。难道袭红蕊还是在试探她?发现这点的林绾,立刻收敛所有表情,像一个标准的古人一样,平静道:“妾身只是奉行圣人之教诲。”众人:……她在说什么?一旁的瑞王妃,也反应过来,赶紧找补道:“娘娘见谅,我这个儿媳,不通文墨,对圣人之言,只会断章取义,一知半解,所以脑子有些迂,妾身回去会教她的。”袭红蕊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啊,可见没文化,多可怕,众位回去,还是要好好读书,才不至于像林氏一样,愚蠢不堪啊。”众人:……林绾:……所以你大字不识一个的奴婢,是怎么把这番话说出口的!然而不管众人怎么想,袭红蕊现在高坐首座,众人就只能听她的。万万没想到,只那么一瞬间的事,她们就集体换赛道了。如今的贵女圈,旧的懿德懿风,已经被抛弃。反而是像福璋县主这样抛头露面,玉华夫人这样经商弄贾,才是值得称赞的事。那她们之前学的那些,都算什么啊!对于那些新上来,汲汲营营的新贵,自然上面说什么,就做什么,立刻做出决定,转换赛道。而那些出身高门,地位超然的名门贵妇,眼神却沉了沉。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她们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取袭绿烟那样不成体统的女子的。娶媳妇,还是得娶林家女这样的大家闺秀,不愧是林相的女儿,教养真好。一时间看向林绾的眼神,都温柔起来。袭红蕊看向下面各异的神色,并不以为意,只要不敢站出来反对她,那就是没有反对。举杯对着众人示意:“大家随意行动吧。”话音刚落,立时蜂拥过来一群人,殷切地给袭红蕊送“投名状”。还能想到嫁娶事宜的,都是幸运的,真正处于风波里的,却只想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袭红蕊这次却统统拒绝,让众人坐回原座。轻抿了一口酒,微笑道:“大过节的,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安安心心的,好好过个年吧。”众人:……你告诉我,这该怎么安心啊!……()其实安不安的,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毕竟只有侯官衙不想查的,没有它查不了的。你以为它在调查吗,它其实只是在调档案而已,锁定目标,就能牵出一串。作为侯官衙的老员工,当然知道外人对侯官衙这个神秘机构,有多少离奇的畅想。但其实侯官衙里的,也只是人而已。是人就得过年,是人就得放假,所以为了不被过去的老同事们骂,秦行朝在年前,利索的结案了。因为他彪悍的体格,后来又成了侍卫统领,所以可能很多人觉得,他在侯官衙的时候,干的是刀头舔血的工作。其实真不是。有文化的人,到哪都吃不了亏,所以他一进侯官衙,立刻就进了头部机构,最常干的一项工作就是:查账。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最初从事的工作,往往会影响一生,所以就算是转职了,他最擅长的事,还是查账。因此那些人命官司什么的,先靠后,秦行朝先将自己擅长的部分,整理了出来,汇报到崇文帝和袭红蕊面前。“罪相萧南山这些年贪污的数额,粗略估计,大概有白银六千四百余万两。”空气一瞬间陷入沉默,崇文帝怀疑自己幻听了:“多少?”秦行朝便尽职尽责地复数一遍:“粗略估计,大概白银六千四百余万两。”崇文帝:……袭红蕊看着一旁陷入沉默的崇文帝,尽职尽责地替他问道:“秦大人,您是不是多加了一个万,或者其实根本不是白银?”秦行朝立刻摇头:“娘娘放心,这点小事,微臣还是能做好的。”袭红蕊便陷入了沉默,半天才看向崇文帝,结结巴巴地问:“呃……皇上……臣妾见识短浅……对钱没太有概念……”“朝廷每年给北戎的岁赐,是十万两白银,会不会,六千四百万,其实只是个小数目,并不太多呢……”“哈哈哈。”崇文帝仰头大笑。对,也不太多,也就只够交六百多年岁币,差不多一年的国库收益而已。萧南山兢兢业业干了那么多年,贪大半个国库的收益,也叫多吗?不多,不多。这些年,萧南山贪的钱,一直默认和他三七分账,供他享受,所以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但直到今天,崇文帝才知道。三七分账,原来三的,一直是他啊,哈哈哈。知道这点后,不知道为什么,崇文帝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如举飞升。所以他面带微笑,毫不犹豫地从嘴中吐出一个字:“抄。”就这样,整个大梁城的人,安安静静地过完新年。在破五那天,出行不忌的时候,相府的正门,轰然破开。秦行朝带领大队人马,长驱直入。在一众人的哭泣尖叫声中,对着这座繁花似锦的宅院,挥挥手:“抄。”深宫内院,听不见墙外纷纷扰扰的声音。袭红蕊独自坐在寝居里,听着水漏一滴滴地滴下。所以这样肥的一只肥羊,怎么可以不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