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姀不至於因为这些话生气,但也不愿意再听他说些废话,手下愈发用力,锋利的剑刃下流淌出更多血液:「说完了吗?他在哪!」她的耐心已经告罄,假如再没有答案,那就直接去死好了!
「所以……」余缺缓缓地转头看她,视线相接,他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听闻玉清圣尊和神机玄女,是天上地下都难得的一段良缘?」
一股莫名的不详预感忽然縈绕在心头,熙姀有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强行压下。看见他脸上的笑,她低下身子,单手掐住了余缺的脖颈,咬牙道:「你在找死?」此时的余缺口鼻都是血跡,脖颈被掐得太过,窒息感让他整个面部都在充血,但他反而将嘴角的笑意越拉越大:「看来,你竟然还在恨他?真可笑,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你。」
这话让脖颈上的手愈发收拢,稀薄的空气和大量失血,让余缺眼前开始眩晕,他像是被扔到岸上的濒死的鱼,努力地张合嘴唇:「他不惜用他的一切给你铺路,包括他的资源,他的名誉,他的生命,就为了能让你活下去。」
「熙姀,你师兄把他所有能献祭的部分都献祭了进去,你却以为他背叛了你,只剩下对他的憎恨。」
「他可真是可怜。」
她该质疑的。
但余缺的话,让昔日的种种再度浮现在熙姀的眼前,还有当时师兄死前那仿佛解脱、又仿佛得偿所愿的目光,那些突然的转变,一切细枝末节讲不通的地方,全部涌入脑海。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机玄女,此时面部隱隱有些扭曲,眼球充血:「你想骗我?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但她的手却下意识松了下来。
终於能呼吸氧气,余缺偏着头咳嗽了好几声,血液再度涌出,而他眼神异常冰冷:「因为他註定是你的心魔劫,因为他看到了你的结局,因为他知道你会死於飞升途中。所以才想办法,要你对他死心,要保障你飞升之路的平顺,为此,还给你准备好了一具极为契合、天赋相同的身体。」
「不然你以为,当时你身躯破碎,刚刚死亡,附近怎么会刚好有一个和之前天赋近乎一模一样的凡人在?」
「你难道就没怀疑过,这是哪儿l来的巧合?」
熙姀的表情像是完全楞住了,她颓丧的跌坐在旁边,颤抖地看向自己的手,像是透过这双手看到了昔日杀死爱人的场景,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忽然掉下一滴泪来:「我不信,怎么可能呢……师兄……」
直到泪水砸落在手背上,熙姀才忽然惊醒,她再度揪住了余缺的衣领:「他在哪儿l,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余缺脸上露出带着血腥气的笑:「我只是一个螻蚁而已。」
他们之间,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爱情啊!
一个即使面临飞升劫,也无法放下对方,提着剑单枪匹马先出来找人。另一个更加情深义重,情愿背负骂名和罪责,也要为了爱人牺牲和成全。
这感天动地的真爱里,余缺和余珍只是螻蚁。余珍不过是一具供熙姀使用的躯壳,余缺不过是一个连修行资质都没有的废物,他们的反抗,他们的痛苦,仅仅是他们华丽衣裙裙摆下的一点灰尘。
熙姀简直要疯了:「我师兄到底在哪里?!说话!」她揪着他的衣领,一个用力,将余缺脑袋用力嗑在了近处的一个尖锐的碎石上。
毫不留情地撞击,余缺头部宛如被利刃凿开了一个大洞,眩晕涌入,更多的血液开始涌出,他身体发冷,呛咳了几声,纤长的睫毛上都沾湿成了一缕一缕,看着像是脱力了,只能缓慢地,缓缓地眨动着眼睛:「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在向我求救。」
熙姀回神后,手中颤抖,试图伸手将拇指按在余缺的眉心,进行搜魂。但此时,她又莫名生出了些许的胆怯。她既怕余缺说的是假的,这些话都只是他死前为了看她的笑话,也怕余缺说的是真的,因为倘若是真的,那她的师兄恐怕……
余缺似乎没看出她的打算以及犹豫,他眼尾已经往下晕染出一行血跡,瞳孔微微发散:「他是真的爱你,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又这么爱你。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当时太虚弱了,祈求我救他的声音小到根本听不见,手里却一直握着一块碎得只剩小半的玉佩。」
「锋利的边缘把他的手割破了,但我想给他取下来,他的手握的太紧,根本做不到。」
那是他们定情的玉佩,后来在那次大战时碎了。
这种细节,外人根本不会知晓。熙姀此时已信了大半,但口中依旧有些不敢相信,颤抖着手指,迟迟无法按在余缺的眉心。
余缺努力地转动眼球,看向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仿佛是宽慰:「你想看?那就看吧。不看的话,等我死了,你一定会后悔。」
他真的快死了,血液大量流失,拼杀时內部的重创,浑身都宛如一个血人。熙姀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在不断流失,他的灵魂因为刚刚的重创在不断消弭,真到了最后一刻,那时想看就真的没机会了。
她双眼赤红,呼吸颤抖,染血的手指最终还是按在了余缺的眉心。
神识进入他人领域,强行对他人的记忆进行查看,是为搜魂。但这个过程需要神识比对方强大,倘若低阶修士对高阶修士尝试,就往往会因为神识不够,搜魂不成,反被反噬。熙姀以为,此时余缺已经要死了,而且不论是修为还是其它,进行搜魂都该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