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
“怨我吗?”萧聿喉结微动。
“臣妾岂敢对陛下心生怨怼。”
“是不敢,才不怨吗?”
秦婈轻声道:“苏家当时陷入那般境地,陛下肯保下臣妾,留臣妾兄长一命,已是念及往日情分,法外施恩,臣妾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若是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和兄长认贼作父,识人不清。”
萧聿抓准了她的字眼,低声问:“往日情分,那你可还念着?”
秦婈答:“这是圣恩,臣妾自然念着。”
轻柔柔的一句话,也不知是把人拉近了,还是把人推远了。
四周阒寂,呼吸声变得格外真切。
萧聿沉吟许久,落在她腰上的手突然向上滑去,秦婈的背脊随着他动作僵住。从前情浓时,床笫之事他们是真没少做,以至于萧聿一个动作,秦婈便知他要作甚。
男人低头去吻她的脖颈,喘_息愈来愈重,小衣同记忆中一样不堪一击,转眼就不知被卷到了何处。
萧聿扳正她的身子,倾身压上去,用掌心桎梏着她的胯,一下又一下地咬磨她的唇,他手劲很大,吻的却轻。
他每个动作都和从前很像,就像刻意为之,修长的手指抚弄的都是她曾羞到把脸埋在他肩膀的地方,可眼下,秦婈只是将手虚虚地搭在他的背上,连气都不肯多喘一声。
两人的反应,就好似一个人拼命在找过去的影子,而另一个却想留在现在。
这里头的滋味难以言喻,但心里却是一清二楚,萧聿没法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用唇抵着她的唇道:“不想?”
秦婈偏头躲了躲,气若游丝,“改天,行吗?今日”
还没等她说完,萧聿便松开了她,坐起身,一言不发地去了净室,背影怎么看都是不悦。
那抹滚烫消失在她腿间,秦婈暗暗松了口气。
远远听见萧聿朝外面道:“盛康海,送水进来。”
“奴才这就来。”这般欢喜的语气,隔着一扇门,仿佛都能瞧见盛公公嘴角的弧度。只可惜此送水非彼送水。
秦婈盯着房梁看了须臾,也坐起身,她从被褥里找出里衣,重新穿好。
待萧聿从净室回来的时,内室烛火重燃,秦婈坐在榻边等他。
背脊挺的笔直,瞧着恭恭敬敬,可萧聿瞥了一眼便知,她这是有话要说。
萧聿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沉声道:“说罢。”
秦婈攥了攥放于膝上的手,轻声道:“臣妾知道,陛下一向不喜后宫干涉前朝之事。”
萧聿偏头看她,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秦婈道:“臣妾能否恳请陛下破例,今后凡与苏家、澹台易有关之事,都告诉臣妾?”
秦婈补充道:“父母之仇,臣妾不敢忘。”
萧聿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道:“这些事,本也没想瞒着你。”
秦婈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了。”
四目相视,萧聿眼中的寒意散了散,两人面对面躺下,气氛显然比方才好了些,阖眼之前,萧聿低声道:“朕,会还苏家一个公道的。”
帝王补过拾遗不比旁人,一言一行,受天下人瞩目,苏家蒙冤,不论背后有多少原因,但只要重审此案,萧聿少不得要被史官加一笔失察之过。
秦婈抬眸看他。
他们似乎都明白彼此所想,萧聿将她揽入怀中,慢慢道:“朕继位四年,这四年间,打过一次败仗,失去了六万将士,而后便是雪灾、蝗灾、洪灾、地动,光是罪己诏,朕便写了六回。”
所谓罪己诏,便是皇帝在面对国家遭受天灾、朝廷出现危难时自省的文书。就连雨下大了,粮食减产,他都得检讨一下,是否是德行有亏,招了天怒。
“随史官怎么写罢,朕都习惯了。”萧聿默了好半晌,才道,“阿菱,朕也许,真是个运道不大好的皇帝。”
这淡淡的语气,莫名有些可怜,秦婈忍不住安慰他道:“陛下心怀天下,勤政爱民,乃是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