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舒芙转身独自离去,步履飞快,鲜衣明媚,在行过庭院时如同在黯淡的景象中点了一路火光。
罗氏目送少女远去,等彻底看不见她背影的时候才脱下白狐裘,又吩咐李嬷嬷灭了暖炉里的炭火。
“依嬷嬷看,阿芙刚才本来是想与我说什么?”罗氏闭目养神,让李嬷嬷为她轻轻打着扇子,驱散刚才被狐裘和炉火催出来的细汗。
“无非是希望夫人作主处罚大姑娘,再就是……与梁家的这门亲事,姑娘怕是不想要了。”
罗氏霍地睁开眼,眸光明亮锐利,与她弱质纤纤的形象并不相符:“姻缘媒妁父母之命,怎么容得她想弃就弃?错过了梁家这门好婚事,她一个退过婚的姑娘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李嬷嬷专心摇着扇子,并不应和罗氏的话,可她心里却门儿清,罗氏反对退婚的理由绝不仅是怕舒芙找不到更好的下家。
须知梁之衍的父亲梁万山是崇德帝当年的伴读,那是真正的天子近臣,风光无限。加之他的外祖父是名满天下的大儒,门下不知多少弟子在朝为官。若走仕途,搭上这么一层关系那就是真正的平步青云路。
不错,罗氏除了舒芙之外还有一幼子,正是舒芙的胞弟舒明德,这一年不过十岁。
比起对舒芙的那几分流于言表的关怀,舒明德才真正是罗氏的眼珠子、肺叶子、心肝子。
自打他出生起,罗氏便把他捧在掌心呵护。舒明德天资聪颖,将来要走仕途做官,罗氏便恨不得把他前路上的所有荆棘通通斩平,而舒芙这一副天赐的美貌皮囊就是最好的武器。
天知道当年梁家上门议亲的时候,她心底有多激动,便是那梁家公子真是个纨绔,她也不是不能咬牙嫁了阿芙的。
更别说梁之衍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才加冠的年纪就中得两榜进士,现如今虽只授了个秘书省校书郎的官位,可将来未必不能做得六部尚书。
前途如此光明的郎君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姻缘,无非就是在女色上稍有些不节制了,这在罗氏眼里根本都不叫个事儿。
眼下最叫人头疼的便是如何哄好舒芙,叫她顺顺当当地嫁过去。
罗氏将顾虑与李嬷嬷一说,叫她支个招。
李嬷嬷思索片刻,便道:“二姑娘本就对梁家公子是兄妹之谊大于男女之情,这事儿确有些难办。
“不过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总得叫梁家公子当面与二姑娘说清楚,讲两句软和话哄哄二姑娘,说不得真能叫二姑娘心软了。”
罗氏拧着手里的帕子若有所思,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
舒芙一路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的春晚楼。
这一处取的是“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说是楼阁,实则是一处极秀霭的院落。前罩一座榴花庭,正院是一架二层高的绣楼,等到深春繁花如盖的时候,便可成第一风流雅致的住所。
舒芙穿过榴花庭,庭中洒扫的婢女纷纷停下差事向她行礼,等走到楼前,便看到二等婢女阿笺领着两个垂髫的小丫鬟从楼上下来。
三个丫鬟见她走来,便停下步子,齐齐向她福身问安。
舒芙正想颔首致意,陡然又想到她在车里对那少年说的话,于是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问这三个丫鬟道:“你们才从楼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