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青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在他们后面,突然有一个人影飘过,如同鬼魅般,一会儿在前一会在后,青年喊了一声什么,那人影乖乖地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却又是个正常俊秀的少年模样。安大老爷和两个牢头都是一脸好奇又不方便问的样子,一行人就这样穿过了长廊,消失在另一端的栅门内。
老黄头赶紧溜回自己守备范围内的院门后,呼一口气,坐下来,继续拧眉猜测来者会是何人。这个是他的乐趣,被怎么惊吓都不会放弃,也从不在乎他所猜测的结果根本没办法去验证对与不对。
这个令老黄头枯燥的一天又有了事做的青年,当然就是梅长苏。
由于誉王亲自出面安排,安锐哪里敢怠慢。尽管对方只是个无官无职的白衣书生,他依然小心地亲自出面陪同,并不敢自恃身份有所轻视。
天牢的狱房都是单间,灌浆而筑,结实异常。与所有的监牢一样,这里也只有小小的高窗,空气流通不畅,飘着一股阴冷发霉的味道。梅长苏进入内牢走廊时略停住脚步,抬手扶了扶额头,好象有些不习惯里面暗淡的光线。飞流走过来,挨在他身旁,很乖顺的样子。
“苏先生请小心脚下,”走到转弯处,安锐提醒了一句,“谢玉的监房,还在下面一层。”
梅长苏扶着飞流的手臂,迈下十几级粗石砌成的台阶,到了底层,朝里走过两三间,来到比较靠内的一间牢房外。
安锐一抬手,示意属下打开牢门。整个牢室大约有六尺见方,幽暗昏黄。只有顶上斜斜小窗户里透进了一缕惨淡的阳光,光线中有无数飘浮的灰尘颗粒,令人看了之后,倍加感觉此处的塞闷与脏污。
“苏先生请自便,我在上面等您。”安锐低声说毕,带着两个牢头退了出去。梅长苏在门外略站片刻,缓步走进牢门。
大概已经听到外面的对话,谢玉从墙角堆积的稻草堆里站了起来,拖着脚镣挪动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来访者。
“谢侯爷,别来无恙?”梅长苏冷冷地打了一个招呼。
谢玉看着这个闲淡的年轻人,心中况味杂陈。其实自从知道他就是有麒麟才子之名的江左梅郎之后,自己明明一直都在努力防他,各种各样的手段都试过,一举一动也倍加小心。可最终的结局,居然仍是被逼至绝境,落到了这间湿冷囚室之中。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时运不济,才会凑巧被揭发出来的倒也罢了,如果竟是这位江左梅郎一手炮制出来的,那么静夜思之,未免有些毛骨悚然,心下惊栗,想不通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才半月未见,谢侯爷就不认得苏某了?”梅长苏又刺了他一句。
谢玉忍住胸口翻腾的怒气,哼了一声道:“当然认得。苏先生刚到京城时,不就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我家里的吗?”
“没错,”梅长苏坦然道,“记得当时第一次见谢侯爷,您还是丰神如玉,姿容潇洒,朝廷柱石的威仪,简直令人不敢仰视。”
“原来苏先生今天来,只是为了落井下台,讽刺我几句。这个格调……可不够高啊。”谢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我今蒙冤落难,是命数不济,先生追打至此,不觉得是副小人嘴脸吗?”
梅长苏冷嘲道:“原来谢侯爷竟还知道世上有‘小人’二字。你落难不假,何曾蒙冤?你我心中都明白,卓鼎风所控桩桩件件,无一不实,你厚颜抵赖,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可惜铁证如山,黄泉路近,你这一番徒劳挣扎,何尝能保住自己的命,最多不过保全了夏江而已。”
谢玉目光微动,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这么快就提到了夏江。如果不是因为夏江,这位江左梅郎大约也不会尊屈来到这肮脏之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