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满不自觉地抬起手指,她?的社交能力一直很被动,人一多,就?像沉默寡言的水豚。
来了个叼着烟的年轻男人上菜,他把第一道菜放在自动旋转的圆桌上,懒洋洋问:“你们是哪一级毕业的?”
他们都说是去年,叽叽喳喳的,卉满放下手指,看着他,过了会有给她?倒啤酒的,老板再?来上菜时?,随手把她?的玻璃杯拿开了,说看到里面有只小虫子。
同学们都称赞他周到眼力好,夸老板又帅了,女生们打趣他今年又换了几个女朋友,有大胆的要毛遂自荐,老板无奈笑,说现在店里忙,没时?间了。
“忙你还来端菜,是不是看上我?们桌的哪个美?女了。”
卉满在笑声中把腿并拢了一点点,两只手紧贴放在腿根。
差不多聚完后?,天将黑未黑,她?从酒店后?门出来,老板倚在后?面墙上抽烟,火光一闪一闪,没着完就?掐了。
看到她?,他说:“注意点,怀孕了不能喝酒啊。”
玻璃杯里没有虫子。
读高中的时?候,卉满每次放学从后?巷走,看到他时?,他身边都会有一个漂亮女朋友,有时?候是卉满认识的同学,情侣间贴耳窃窃私语,互相环着腰肢,那些窸窣暧昧的声音催促她?走的很快,那时?候她?对?他们的隐秘世界好奇又畏惧,好像他们在做一种能使旧牙剥落的事情,有欢愉,也有疼痛。
现在,他身边空了下来。
她?跟他说谢谢。
“这有什么。”
空了有一秒,他又说:“那有什么。”
卉满听到后?面有车响,这次从车里走出的是谢桉,她?意外地看着他,思绪就?这么断了。
“该回去了吧。”谢桉点了点腕表,他做这个动作很像谢观。
卉满忽然想要回头,她?不能再?欠老板一次。
又说了声谢谢,这次是为了他刚刚替她?拿掉啤酒。
老板又重新点起烟,像是没听见。
坐在副驾驶上,卉满不可避免地回想。
回想刚刚的那面墙,那条巷子,那是她?曾经从学校回福利院的近路,有一次,天也是这样将黑未黑,两个喝醉酒的小混混堵上来,老板就?那样出现了,一脚一个,用上拳头,他手臂上的青筋像蓝色树枝,在白色手臂的背景布上迸发?伸展开,混混跑了之后?,喘着粗气对?她?说:“还愣着干嘛,走啊。”
卉满忘了说谢谢,后?来她?再?也没敢在那里走,这件事有时?会在梦里出现,她?欠他一句谢谢。
现在不欠了,回忆里的男人又重新回到回忆的位置。
她?安静地摸了摸肚子,想到了志愿者阿姨,想到了睡着的动物园,福利院的老奶奶和大树,之前的那些旧的岁月都离她?而去了。
“同学聚会好玩么。”谢桉开着车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