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都摔在了地上,杨素只是跪倒在地,一撑也就起来了,可是陈副主任却整个人仰摔在地上,别说自己爬起来,让人扶都一时扶不起来。
可那拿着刀的男人却似想来抓人当盾牌,瞪着眼直扑向陈副主任,杨素看着那人手中高高举着的刀,吓得手脚都发软了,大脑也几近空白。但她眼瞳里映着陈副主任的影子,惊骇之中做出了下意识地举动,她一把抓起面前的垃圾桶,胡乱就朝那个男人砸去。
很幸运,垃圾桶一下就砸中了那人的面门,痛呼一声后立时就鼻血横流。行凶者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不由愣怔了几秒。
然后,很不幸的事也很快就发生了,怒火中烧的持刀者立时就转移了目标,吼叫着就去抓吓傻了的杨素,手中的刀更是直直地往她的胸口扎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已将刀尖寒光看得清楚的杨素,猛然被一股大力抱住上身,一个迅速地后拖和旋身后,就在一阵疾风与暗影之间,极为惊险地从刀口之下被瞬移走了。
蓦然一声惨叫,之前紧逼在身后的持刀男人,被一记利落又凶猛的侧踢给踹飞了五六米远,哀号着躺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了。
杨素吓得全身俱颤,可同时她也感觉到了另一股不同频率的震颤,那颤动比她更为厉害。
她瞪大了眼,惊惶地侧头去看,却见她的斜上方映着一张极为好看的俊脸,正目色阴沉狠戾地直盯着前方,那侧颜线条,那俊美五官,可以说是只有神级的画手才能描摹而出。
只是此时这画中人却是脸色发青,神情冷凝肃杀,整个人不见丝毫俊逸潇洒之态,反而似水墨晕染而成的屠戮死神,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色彩和暖意。
杨素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看着,完全回不了神……
裴世倾……这人……怎么好似随处可见一般?
手术室中,气氛沉凝。
经过之前那一场惊心的医闹,这天的手术氛围就显得格外紧绷和沉闷,以往互相之间还会闲聊几句,但今天却是谁也没心情了。而且为了抢回浪费的时间,主刀的陈副主任一上台就手起刀落,直奔患者需要开刀的胸口而去。
杨素紧接而上,但她刚拿起手术刀,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发颤。
站对面的陈副主任眼都没抬,一边专注地运刀,一边沉声说道:“手抖,就别拿刀。”
杨素立时深呼吸,强行平缓自己的气息,摒除所有杂乱的心绪,用力一闭眼后,整个人已进入上阵的最佳状态。
俩人配合无间,一层层地人体组织被剖开,丝毫无差又有条不紊地将病人顺利地开了膛。
陈副主任很快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所有人都严格执行着每一个环节,心神如一地忘却了所有身外之事与物,只专注于眼前生命地每一次跳动,全力以赴地与死神争夺着每一分每一秒。
各种仪器不间断地响着,各种器械在手中起起落落着,每一个人都沉着冷静地发挥着自己的专业能力,同时也尽力配合着同伴,每一步都精密无错,而这样的高效都是在无数次的生与死之间淬炼而成的,从没有捷径,只有勇往无前地热爱与坚持。
时间在手术中总是被虚化了的,空间也总让身在其中的人忽视,这样一个似独立于时间空间之外的手术室,让奋战的人总有一种被世界遗忘,被时空凝固的错觉,只有当手术结束之时,才能感知时间的漫长和身体的疲累。
陈副主任已离了手,让杨素独自做最后的缝合。待她也放下手术刀,刚抬头,手术室里蓦然响起一阵鼓掌声。
杨素举目看去,自己的六个同僚仍是一身战服,只有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正带着满满地笑意看着她。
这掌声不是只给她一人的,而是大家共享的。亲身经历那样一场惊悚的袭击,却因病人的危急,连缓一下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进了手术室。
在场每一个人都在克服自己的情绪波动,同时努力克制住不受控地身体反应,最后终于超越了自己,而成功完成了这一场高难度的手术。
病人的心脏又一次能自主跳动了,这就是他们作为医护最为荣耀之时。
出了手术室,一向铁面无私的陈副主任,竟回头对杨素点头说道:“做得不错。”
杨素简直觉得受宠若惊,甚至差点就要热泪盈眶了。要知道,心外的陈副主任全院闻名,谁都知道他除了骂人之时,喜欢滔滔不绝和口若悬河,其他时候可都是惜字如金的。比如就自己来说,她已在他手下两年多了,这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夸赞之声。
亏了,真应该录下来的,哎呀,亏大发了。
如果她求他再说一遍,大家猜猜,接下来是能再一次听到那美妙之音,还是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嗯,算了,还是惜福吧,就不要自寻死路了。
杨素去找水喝的时候,才发现天竟已是黑透了。也是,这一台手术可是做了足足五个小时,到现在膝盖都还是绷直着的。
她换了衣服,从一个同事那里讨了一个面包和一罐酸奶充当晚饭,实在是没力气和心思再去觅食了,只想回家后洗个热水澡,然后就像猪一样睡得香甜。
她边走边饿极了大口吃着,结果刚转进电梯间,抬头就见一昂长的身影站在玻璃墙边,身后映着窗外的黑幕,身前照着医院惨白的灯光,似画中勾人的狐妖又似梦中诱人的仙人一般,摄魂夺魄又惊心动魄地出现在她眼前。
杨素差点一口没叼住嘴边的面包,慌了神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皮之上原本浓重的睡意也瞬间被惊散地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