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刚从暖烘烘的被褥里出来,肌肤起了一层冷疙瘩,下意识就要往床榻上去,偏生燕翎大马金刀坐着,她步子顿住,双眼疑惑望他,然后使劲点头,“是的,比您以前穿的袍子都好看”话落,觉得有些不对,笑吟吟补充,“当然,您穿什么都是极好的,只是这件尤为好看”明明已经够小心翼翼了,宁晏却发现燕翎的脸色仿佛越来越差。他眼底含着一分带戾气的笑,“是不是显年轻俊俏?”宁晏眸子雪亮,“对对对。”她冷得直打哆嗦,全然没注意燕翎这“年轻俊俏”四字若有所指。燕翎舌尖抵着右颌,气得后槽牙都在疼,闷了半晌,见她小手缓缓往上攀升,抱住了双臂,便知是冷着了,这才挪去了里侧。宁晏吹了灯,迫不及待往被褥里钻。她大抵也猜到可能说错了话,夸他便不高兴么?难道他这个人性子冷,规矩多,不喜人夸他好看?可能是了。回想今日之事,便与他郑重道谢,“世子爷,今日多亏了您,省了我一桩麻烦,害您提前回府,给您道罪了。”宁晏侧身面对他的方向,眼波盈盈。燕翎原本已闭上了眼,听了这话,侧眸朝她望来,昏暗中那双水杏眼有一抹清淡的潋滟,想起宁家如此作派,心中极是反感,“应该的,以后宁家再寻你麻烦,你不必理会。”宁晏高兴了,她在二伯母手底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怕她,不过是顾忌燕家面子而已,有了燕翎这句话,以后便可放开手脚。“世子,我想明日亲自给您下厨,您晚上早些回来好吗?”宁晏便是这样,别人对她好一些,她总想着回馈。燕翎节。完整章节』()”慧婆子吃了一惊,旋即扑哧低笑出声,“我这就烧水”连忙将生好的火堆移入灶台内,又添了些木柴。如霜离开时,里面动静正起,想必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干脆在这里烤火也好过听墙角,便坐在凳子上替她添柴,慧婆子赶忙洗锅放水,又将旁边的碳火炉子生好,将水壶拧上去,等到忙完,二人竟是相视一笑。如霜脸上还羞着。慧婆子坐下来唠家常,“你不必惊讶,世子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习武之人,一日只要一次水算是他疼惜夫人。”如霜叹息一声,原先没圆房日日盼着,巴不得燕翎住在后院,如今圆房了,又担心他要狠了,伤着姑娘,果真怎么都不省心。宁晏早晨自然没能下来床,心里恨燕翎恨得牙痒痒,赖床时,忍不住将那人俑狠狠掐了几下。如霜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心疼道,“主子,这么一来,您岂不每日都要受罪?”宁晏对上如霜讳莫如深的眼神,啧了一声,这三日细究下来“也不能说是受罪”累是累了些,其实体验还是很好的,后知后觉不该跟一个未嫁的丫鬟说这样的话,宁晏耳根烧透,将手里的人俑丢开,“你别担心我了,我心中有数”如霜思及宁晏在宁家这么多年,从不委屈了自己,索性丢开。老天爷对宁晏还算体贴,午后她的月事提前驾到。总算能歇几日了。她窝在罗汉床上用汤婆子捂着肚子,神色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偏生邀了燕翎夜里用膳,下午申时初刻,她()强撑起身子要下床,如霜在一旁拦住她,“主子,您跟世子爷说了一声,他必定不会在意的,您身子要紧。”宁晏这个人,极讲信誉,她不喜欢食言。万一燕翎推了差事回来,她却让他落空多不好。“老是窝在床上,也不舒服,走动一下,兴许好受些。”见她坚持,如霜不敢拦。宁晏搭着她的手去了厨房,她打算给燕翎做一道拿手的油焖大虾,明熙堂后罩房有个小厨房,厨娘原先是燕翎惯用的慧婆子,听闻是公主府的老人,宁晏没打算换,今日她要亲自下厨,便让慧婆子给打下手,慧婆子帮着她拔虾线,按照宁晏的要求清洗虾子。宁晏呢,则去厨房准备佐料,熬制汤水,配料可是一门学问,也算是宁晏的拿手绝招,葱姜蒜一一切好,大约耗了整整一个时辰,熬制了她独门秘方的汤料,那头慧婆子的虾子也洗干净了,论理可以下锅了,只是这道油焖大虾,得先下锅炸一道,再焖熬,每一道工序的时长与入口的时间都是极有讲究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宁晏吩咐如霜去前院候着,燕翎一回来便禀报她,她便可掐好时间下锅。等待的间隙,小腹疼得厉害,额尖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如月搀着她在厨房隔壁的小耳房歇息,汤婆子虽搁在手里,人却还是冰冷的,直到一碗红糖姜茶下肚,才好受一些。宁晏这一等一直等到酉时三刻,燕翎不仅人没回来,也没递个消息,大约是有急差出去了,宁晏觉得可惜,好好的汤汁岂不浪费了,恰在这时,如霜来报,说是淳安公主来了。宁晏神色一亮,赶忙下锅给淳安公主做油焖大虾。早在两日前,宁晏与燕翎和好时,便往宫里去了信,彼时淳安公主被皇帝禁足,不敢出宫来探望她,今日得了机会偷偷溜出来,结果撞上一锅香喷喷的油焖大虾。淳安公主闻着那味口水都流出来了,都顾不上问宁晏与燕翎的情形,吃得满嘴是油意犹未尽,等她吃到一半,瞥见宁晏时不时往门口方向瞟,心中疑虑,停了下来,“怎么?今天这锅原本是给燕翎做的?”语气酸溜溜的,有些吃味。她这四日见不着宁晏,心中惦记着很,也顺道惦记她的手艺,她身为公主,想吃什么一声令下宁晏便得乖乖做好送去宫中,只是她不想这么做,不想把宁晏当厨子,结果她舍不得宁晏吃苦,现在宁晏屁颠颠给燕翎做?宁晏失笑一声,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了淳安公主。淳安公主抓住了重点,“这么说,本该燕翎吃的油焖大虾入了我的嘴?很好,本公主一滴油都不给他剩。”宁晏捧腹大笑。淳安公主临走时,搭着她肩嘱咐道,“燕翎不知好歹,你以后不必给他做了,给他吃,那便是暴殄天物,我都舍不得劳烦你,他更不配。”又看了一眼暗沉的天,啧了一声,懊恼道,“我不能久留,这几日担心你寝食难安,这还是五皇兄给我打掩护,我才得以偷偷溜出宫,万一被父皇发现,必定是一顿板子。”()宁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坚定地选择过,眼眶泛红。11希昀提醒您《公府长媳》节?完整章节』()淳安公主见她眼波盈盈,十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等我公主府开府,你便时不时过来住,咱们吃香喝辣,把酒言欢。对了,能吃你一锅油焖大虾,真挨一顿打也值得。”她潇洒地挥挥手,上了宫车。宁晏伫立在夜色里,静静目送宫车走远,好半晌方舍得收回视线,扭头瞧见陈管家,撑着发酸的腰问,“世子爷今日去了何处?”陈管家并不知宁晏约了燕翎用膳的事,便如实禀道,“世子爷下了衙便去了戚府,世子爷自来与戚家少爷戚无忌交好,定是在那边用了膳。”宁晏神色有一瞬间的恍然,旋即迈进了门槛。幸好淳安公主驾到,没浪费她那锅顶尖的汤料。至于燕翎嘛,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回到明熙堂,洗洗身子便躺着。大约是亥时初刻,燕翎便回来了,先进了内室没瞧见宁晏的身影,扭头往碧纱橱方向一扫,目光瞬间便凝住了。灯下美人如玉,歪歪斜斜托着腮,正依着引枕翻书,她十分专注,神采奕奕的眸中似流淌着清风皓月,眼梢极是好看,有如曳出的蝶翼,一闪一眨,如清羽在他心坎一把拂过。
燕翎喉结滚动,下意识往里面走,忽然发现罗汉床上整整齐齐铺着被褥,旁边隔着一桌案,上头放着宁晏日常用物,顿时眉头皱起,“好端端的,怎么分床睡?”是恼他今日清晨要狠了吗?宁晏听到声响,这才慢悠悠抬起眼,脸上没有半丝异样,反而笑吟吟解释,“世子爷,我小日子来了,怕打搅您,这几日妾身便不伺候了。”燕翎抿了抿唇,事实上他并不介意与她同睡,只是她都已铺好了床,话便吞了回去,再回眸瞅了一眼空荡荡的拔步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独自往浴室去了。宁晏瞥了一眼他的背影,他并不提去戚府的事,可见已忘了昨夜的约定,也罢,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眼眸有些酸胀,阖上书册,吹灯躺下了。燕翎洗好出来,下意识往碧纱橱里看了一眼,灯色洒落一片清晖,光影在她身上浮动,她睡得无声无息,燕翎上了床,罕见有些睡不着。倒也不是旁的缘故,就是想着小妻子近在迟尺,却分床睡,有些古怪。她过于客气生疏了。再者,那罗汉床那么小,她睡得舒服吗?宁晏半睡半醒听到动静,撑起身往里唤了一声,“世子爷,您怎么睡不着?”燕翎坐了起来,宁晏没有陪他一起睡,拔步床的红帐便没放下,隔着碧纱橱的苏绣屏风,他几乎能看到她模模糊糊的面容。“你小日子有多久?”他嗓音又沉又哑,宁晏愣住了,他就()这么忍不了?既是如此馋(),成亲两个月不圆房怎么受得住?喃喃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四到五日。”里面一阵沉默。宁晏心中犯起嘀咕,世家宅院里,正妻来了月事便安排通房伺候夫君,宁晏一没生子,二不乐意,况且燕翎先前已承诺不纳妾,宁晏自然不可能给他塞女人。只是他身子血气方刚,又刚尝了滋味,这会儿忍不住也能理解,总不能帮他吧,她真的做不到。夫妻二人就这么隔着碧纱橱,两两相望,谁也不吭声。廊外的光透过琉璃窗模糊地映进来。燕翎的脸色是瞧不清的,可那伟岸的轮廓却落在她眼里。倏忽间,二人异口同声,“以后你来小日子,我们不必分床。”“要不以后小日子,您就回书房睡吧”两个人几乎在一瞬间都怔了一下。宁晏纤指慢吞吞拽紧了被褥,脸上交织着尴尬与愧色,缩入了被褥里。燕翎神色则彻底沉下来。翌日晨起,燕翎醒时,宁晏也强打起精神起床,要伺候他穿戴,燕翎却表示不必,又看了一眼她恹恹的脸色,“罗汉床窄,睡着不舒服,这几日我去书房,待你好了我再回来。”他虽是节_完整章节』(),以宁晏的眼力,此物少说也得值个两千两银子。一座景泰蓝金累丝长方梅花盆景,上有一株色泽艳丽的珊瑚树,一株用银镀金打造的嵌宝石珠花,光是这珊瑚便是罕见之物,其余宝石更是数不胜数,少说也得三千两银子。其余两物,有八仙贺寿的象牙雕八宝盒,还有一用青金石雕刻的百宝葫芦吉座,上头用朱贝刻了一大大的寿字,十分应景。四件宝物,价值从一千至三千不等,应是能满足燕翎的要求。等夜里燕翎回府,她便将人请到东次间,将自己备选的礼单方案递给他,“世子爷,您瞧瞧,这几样是我觉得合适的寿礼,送哪一份,您拿主意。”宁晏将贺礼名称,用料,价值,寓意都罗列地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燕翎对妻子的细致与体贴很是满意,扫了一眼礼单,指腹摩挲着下颌暗自思量,戚无忌因腿伤之故,至今不曾娶妻,也无法入仕,这些年无论他帮什么戚无忌皆是一口回绝,燕翎想不到什么法子弥补,这回戚夫人贺寿,能表示一些是一些。他决定道,“这四件全部送过去。”宁晏袖下的手明显一顿。这四件加起来有大几千两银子。她与燕翎大婚也不过花了一万两。人情往来是细水长流,一回做寿便是如此,往后还了得?只是,燕翎不觉有跟宁晏解释的必要,宁晏也没打算问,燕翎从不过问她的嫁妆银子,她也没有资格置喙他的私账,在账目这一块,二人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