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的声音也有些哑,她说:“我去车上等你。”
许嘉乐应了一声,起身朝里面走去,许维谦墓碑前已经摆放了几杯酒,有些是洒在外面的。
雨彻底下大了。
豆大的雨珠落在地上发出声响,许嘉乐的头发衣服也彻底被打湿,冷风一吹,只深入骨髓的冷,许嘉乐脸色有些发白,但他没有动,他很认真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描绘着照片里人的轮廓。
直到一颗硕大的雨滴打在他的睫毛上,滚落进眼里,许嘉乐才感受到脸上的热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维谦墓碑前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
“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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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淋了一场雨,许嘉乐和唐婉的身体都收到不同程度的损伤,然后齐齐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
许嘉乐其实很少能梦到小时候的场景,就像是在受到刺激后身体开启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只有每次从墓园回来后,他才会梦到以前,许维谦还活着的时候,但以往梦到的都是许嘉乐愿意看到的场景。
这次……
依然是在客厅,客厅的地上铺着厚软的毯子,茶几电视柜这些有尖锐地方的角都被包上一层海绵,足以见这家人对孩子的重视。
小许嘉乐趴在客厅中央,许维谦则是跪趴在他身边,面前还放着一本相册,故意翻到中间给小许嘉乐看。
“看我们乐乐多可爱。”
许维谦指着照片上许嘉乐刚出生时光着屁股的照片揶揄道。自从小许嘉乐有了害羞意识后,许维谦就喜欢拿他刚出生时候的照片逗他。
果不其然,小许嘉乐气呼呼的把头转到一边去,自己生气了还没一分钟,又重新把头转回来,然后钻进许维谦怀里,故意捣乱,伸手乱翻相册。
这一翻,就翻到了前面,前面的照片是许嘉乐未出生之前,唐婉和许维谦相识以来的照片。
小许嘉乐一页一页的乱翻,走马观花一样,直到翻到某一页,小许嘉乐的手终于停下来,他被一张许维谦坐在草地上的照片吸引,他指着许维谦背后很异国的建筑,好奇问:“爸爸,这是哪里?”
“这是图书馆,哥伦比亚大学的图书馆,漂亮吗?”许维谦说。
“漂亮!”
小许嘉乐声音脆脆的,“爸爸,我也想去。”
不,你不想!
许嘉乐想要制止小许嘉乐开口,可是他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婉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然后是小许嘉乐极为笃定的声音。
“爸爸,我以后也要去搁那比亚大学读书!”
小许嘉乐在大学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因为那栋漂亮的建筑,指着那张照片对许维谦说,爸爸,我想去。
可是,小许嘉乐想不到命运是如何捉弄人的,他想不到许维谦会去世,想不到因为许维谦的去世家里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想不到那天中午的那句话会成为他日后坚不可摧的囚牢。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时光机,许嘉乐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回到这一天,捂住自己的嘴,告诉自己,别说这句话。
许嘉乐看着急诊室的门,这样想着。
唐婉回去以后喝了酒,又吃了药,两者相冲就把自己送进了医院,现在正在医院洗胃。
许嘉乐知道自己没良心,如果真的有时光机,他应该回到许维谦死去的那天,牢牢抓住许维谦不让他出门。
但是在这几年的磋磨下,他对当初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的厌恶程度已经超过了对许维谦的怀念。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说:“以后别让你妈再喝酒了,她的胃很不好。”
许嘉乐说:“知道了。”
周日的雨一直下到周一,许嘉乐把湿漉漉的伞倒立挂在一旁的暖气管上,习惯性想翻开练习册补作业,等把练习册翻开,才意识到上周考试,老师没有布置作业。
许嘉乐又把练习册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