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塘到了。
罗子平下车,打开布袋,正要拿出八卦罗盘,突然动作一顿,转身一个飞跃,爬上了半人高的土坡。
动作利索得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八十岁的老爷子。
程勇军和虞雯莉的视线追逐着他的身影,来到了一棵杉树前。
和林子里的其他杉树一样,那棵树约有小孩腰身一般粗,不同的是,它的枝条不是完美的宝塔形,而是在左侧缺了一角,有很明显的砍伐痕迹。并且不止它一棵,就这么望过去,它后面的每棵树都是如此。
刀口的痕迹还很新,说明最近有人进过这片林子。
罗子平阻止了试图下车的程勇军,独自沿着砍出来的小路进入林中。
刀口的位置偏低,他身高不过170,必须得弓着腰才能勉强通过,目测砍下树枝的人身高一米五左右,从刀口横截面倾斜的方向来看是个右撇子,力气不大,基本都有二次劈砍的痕迹。
那么就有两个可能,身量不足的孩子,或者是年纪偏大的老人。
考虑到现在再心大的家庭吗,都不会放任小孩拿刀出来玩,罗子平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条小路贯穿了整片林子,走出来就能看见泥塘。
塘子其实不大,形状是规整的方形,里面是浑黄泛着红光的泥水,看着就十分不详。
泥塘四周都是整齐的杉树林,这些杉树林是在太师傅投身入塘后长出来的,密密麻麻,层层迭迭。其实镇上的人没必要教育孩子不要靠近泥塘,因为这里根本没有能正常出入的路,想强行进入,只会被杉树叶尾端的尖刺划得遍体鳞伤,就连他们每次来泥塘查看,都必须根据奇经八卦找到正确的路径,再用符使其显现。
但仔细一看,林子与十多年前相比,似乎稀疏了许多,难怪那人能凭着一把刀就走进来。
地上是膝盖深的杂草,靠近树根的地方偶尔能看见几簇棕黄色的蘑菇,这是泥塘周围除了杉树之外,唯二能见到的活物。
罗子平顺着杂草倒伏的方向,来到了一棵挂着绳结的树前。
绳子就是普通的麻绳,打了活扣绑在最粗壮的树枝上。
有人在这里自杀了?不。罗子平凑近一看,绳子没有拉扯过的痕迹。或者说,有人尝试过,但没有成功。
或许是滑倒了。看着树下一道一人宽的长痕,他猜测到。
林子被破坏得太严重了。这整片林子也是封印的一部分,害怕这些破坏会影响封印的效果,罗子平从布袋中拿出龟甲和一小块三一丸,开始卜卦。
论实战捉鬼,他只能算普通水平,太师傅当年或许能有个准一流水平,但最擅长的还是卜算,问名、推八字、龟卜、相卦才是师门绝学,所以他出门总会带一套龟卜的用具。
龟甲已经提前刻好了纹路,罗子平用小碗盛上一碗泥塘的浑水,往其中投入一枚铜钱,再将界尺横放在碗上,用于放置龟板,最后点燃三一丸,放在龟甲上灼烧。
龟甲受热发出哔啵响声,他将碗中水倒在龟甲上,龟甲背上登时就出现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裂纹。
罗子平拾起龟甲,仔细辨认,看着看着,眉目逐渐皱成一团。
封印裂开了!
一阵腥风传来,罗子平抬头,只见最靠近泥塘的一圈杉树已经几近枯死,刚才还平静无比的泥塘,如今黄浆翻涌,蒸腾出隐隐的血气。
不好,是障眼法。
罗子平心下大骇,疾步走出密林,一边给陈卓打电话。
“泥塘出事了,你快回观里画一批镇宅符,要保证镇上至少一户一张,过会儿我找人去拿。”
电话那头的的陈卓也是惊骇异常,急忙告辞。他的画符水平不如师父,这一批要想画完,时间只能说将将够。
罗子平回到车上,说要去找镇长,程勇军立马重新发动了车子。在只剩薄薄一层雾气的山路上,车速相比之前快了许多许多。
乡镇府那边,镇长刘成周已经焦头烂额。
他是早上七点多的时候被叫醒的。天冷了,人总是忍不住想多在被窝里待一会,他昨晚刚把闹钟调到了八点,还睡得暖暖和和的,一个电话瞬间让他从头凉到脚。
“老刘,大桥出事了。”
他以为是出了车祸,或者更严重一点,桥突然塌了,没想到事情却远比他想象中离奇。
大半个早上,他前脚刚从大桥离开,后脚又接到消息,原本应该今天下葬的程老二,遗体突然不见了,他回到乡镇府想喘口气,又被听到消息的人堵在了门口。
“老刘,桥上怎么封了,我腰痛了好几天,今天本来要去医院做检查的!”
“哎,老刘,我听说程家祠堂那里人不见了,活人不见了还讲得通,死人怎么会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