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时,削瘦的背影在日暮余晖下像根饱经风霜的竹子,显得有些萧索。谢祈枝像只被过度保护的家猫,对这样桀骜又可怜的流浪物种生出一种毫无来由的探索欲。他看着前方高瘦的背影,追上前去,客气地问:“你现在去哪呀?”顺路的话,他打车回家也能载李熠一程。李熠却懒得再理会他,不冷不热地说:“走开,少来烦我。”谢祈枝:“我只是想——”李熠回头,半眯起眼睛,眼神露骨得像在打量一只行走的大肥羊:“实话跟你说,我现在真的很缺钱,再不滚我抢劫你了。”谢祈枝当即往后退开几步:“好的,你慢走,拜拜。”和李熠不算愉快地各自分开后,谢祈枝才有工夫回应尤然的呼唤。尤然:【谢祈枝人呢?怎么没聊两句又玩消失】展信佳:【你嚷嚷什么,人家还病着呢,午睡休息一会儿怎么了?】尤然:【他都睡四五个钟头了,再不起晚餐要变夜宵了】谢祈枝:【[叹气]】尤然:【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拍拍]】谢祈枝:【我手机给人偷了】尤然:【什么!报警没有?】谢祈枝:【有个路过的好心人帮我抢回来了】尤然:【那就好,记得好好感谢人家】谢祈枝:【我以为他是小偷同伙,把他送进派出所了】展信佳:【啊?】尤然:【你这……】谢祈枝:【解除误会后,他让我给他赔八百块钱】展信佳:【精神损失费是吧?】尤然:【很合理】谢祈枝:【派出所位置挺偏的,我想送他一段,他不领情】展信佳:【不奇怪,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尤然:【很合理】谢祈枝:【可是他恐吓我再不滚蛋就强奸我】谢祈枝:【[大哭][大哭][大哭]】展信佳:【神经病吧!哪来的恶心家伙[暴怒]】尤然:【你现在在哪!没事吧!】橘猫:【?】橘猫:【你没事儿吧?】谢祈枝:【没事!我刚打上车,还有二十几分钟到家!】橘猫:【。。。】谢祈枝坐在车后座,正给橘猫头像发送过去一条好友申请,申请理由写着:【扫码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头像很眼熟,你是李熠?】几分钟过去,好友申请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而四人小群里,依稀能找出夹杂在尤然的安慰和展信佳的一通输出之间,几条不起眼的系统提示——橘猫撤回了一条消息。橘猫撤回了一条消息。橘猫撤回了一条消息。第二条申请理由:【是吧是吧,不然你在心虚什么】橘猫回复:【你装什么外宾?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吗?】
谢祈枝:【不是吗?我没听清楚呀,不然你跟他们解释一下,别被他们误会了】橘猫:【。。。】谢祈枝:【抢劫也说不出口吗[可怜]】橘猫:【滚】谢祈枝站在电梯门前,对着手机露出微笑,后颈忽然一紧,有人捏了他一下,手指头冰凉凉的。他回过头,看到应淮拿着杯冰咖啡,越过他按了电梯。“电梯都没按。”他回过头问,“在干什么?笑得这么阴险。”谢祈枝收起手机,一脸无辜地朝他抿嘴笑,仿佛是用眼神询问他:阴险是什么意思?这类形容词和我有关系吗?谢祈枝不说应淮也不追问,抬手拨开他的额发,贴上额头问:“退烧了没?”掌心仍然有点发热。应淮垂眸,对上谢祈枝灰蓝色的眼睛,那双细绒绒的眼睫毛眨了眨,然后望着他点点头。电梯到了,应淮走进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方盒子递给谢祈枝:“拿去玩。”盒身上印着一株他不认识的蕨类植物,谢祈枝问:“是什么?”应淮说:“玩具。”“不要。”他立马塞回应淮手里。应淮偏过头问:“怎么了?”谢祈枝不太高兴,面无表情地说:“我又不是你儿子。”应淮笑了起来,这才告诉他:“植物盲盒,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笑什么啊,谢祈枝依旧不想要。可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应淮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抬腿走出电梯,指纹解锁进了门。讨厌,又不理我。谢祈枝跟在应淮身后,暗戳戳地踩了几下他的影子。应淮一进家门就去洗澡了,谢祈枝等了一会儿,刷好友动态的时候看到展信佳开了匿名提问箱,他想了想,发了一个匿名问题。随后扔下手机,悄无声息地推开那扇半掩着的房门。水声早就停了,谢祈枝原想问应淮有没有吃晚饭,却看到他靠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应淮一定很累了,连谢祈枝踩着拖鞋啪嗒嗒走到他跟前都没有发觉,阖着眼皮,呼吸和缓,眉眼间有种不轻易现于人前的疲倦和懒惰。他刚洗完澡,黑发仍是湿的,压在沙发的那一侧有几缕掀起来,像是长了个小犄角。谢祈枝几乎能想象出来应淮睡醒以后头发乱翘的滑稽样子,于是善心大发地将那个犄角解救出来。短短的黑发缠在他细白的指间,他捋了几下就收回手,指尖沾上点潮湿的水汽。谢祈枝看着应淮,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能睡得久一点,三个小时,五个小时,七个小时……至少在这个时刻,是他俯视应淮,他对应淮寻开心,而不是反过来。指尖触碰到他的眉心,经过挺直的鼻梁,一路往下是鼻尖和人中,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嘴唇上。谢祈枝盯着那里,不知道哪里开始泛起痒,他收回手,用力攥住了手指。紧接着,单手撑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他缓缓俯下身。距离明明没有拉近多少,谢祈枝却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没来由地砰砰直跳,像在做贼。发痒的地方忽然变得明确,喉咙里的异物感不容忽视,甚至没有留给他逃离犯罪现场的机会。“阿嚏——”他打了个喷嚏,然后一头撞在应淮下颌骨上,几乎是以跪下的姿势埋进他怀里,跪坐在他双腿之间。应淮睡得再沉也被这动静折腾醒了。腮帮子疼,他看着眼前一脸紧张无措的罪魁祸首,又瞥了眼他磕到发红的额头,并没有动怒,而是不解地问:“我的房间对你有什么魔力吗?”谢祈枝扑簌簌眨了眨眼睫毛,尴尬到不敢说话。应淮揉了揉酸痛的颌骨,又问:“还是你想在我脸上画乌龟?我怎么惹你了?”谢祈枝:“……”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要那个植物盲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