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泽惊醒了。她忽然嗅到了玄米茶和酥肉汤的气味,转头一看,江连星床铺上哪里有人。她的被褥已经被叠得齐整放在床尾,他自己的薄被也被叠好,放在了另一端。江连星挽着袖子拿着笤帚,从外头走进来,羡泽站起来:“医修来过了?”他点点头:“瞧你入定,便不敢打扰,没什么问题,胳膊都接好了,这两天不要太使力就好。”羡泽撸起他袖子一瞧,肘节处还有些青紫瘀痕,但捏了捏骨头都已经完好。江连星不大好意思的放下袖子,拿软巾擦了擦手,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之前用灵力催动的小炉中,如今已经放了柴火,噼啪燃烧着,上头铜壶吐出白烟。他拿软巾垫着壶柄,给她倒了半杯玄米茶。他轻声道:“也不知道伽萨教的人是否抓到了,或有没有统计,明心宗上下死伤多少人?”江连星随口一提,自己也怔愣了一下。他好似是真的希望伽萨教罪有应得似的。可若是在前世,他必然觉得修仙界都是狗咬狗,如果明心宗太弱,被人屠戮满门也没得可说。怎么想法如今却有些变化了……或许是因为那个想提醒他背后有人袭击的同门弟子,当着面变成异兽神魂俱灭;或许是见识到了明心宗的门风,也见识到了弟子们成群保护百姓的身姿。羡泽对自己照顾人只照顾一半这件事毫无愧疚,吹了吹茶水,也不知道是冷淡还是清醒道:“抓不抓得住也不重要,千鸿宫搀合进来了,哪怕是支起一具伽萨教护法的尸体,也会问出话,写出檄文来,想方设法拉上各大仙门伐伽萨教。或许你还不知道,紫云谷跟这次袭击也有关系,天底下真要乱了。”对面江连星听了这些话,面色凝重,羡泽不再多说,笑了笑:“晚上吃酥肉汤?”江连星回过神来:“嗯。从食堂买回来了,还热着呢。”二人用饭到一半,江连星放下筷子,道:“刚刚医修来治伤的时候也通知,后日一早,明心宗弟子要到妙箴峰,与千鸿宫众多弟子有个会晤,也将公布后续双方问道切磋的事宜。”啊。要当着众人的面见到前夫了。羡泽看了他一眼。江连星表情复杂。她懂了,立刻捂住嘴:“咳咳咳,我受了惊吓病起来了,感觉也去不了了。”江连星没忍住笑了出来。羡泽放下筷子,擦擦嘴道:“你替我请假吧,我就不去了。”但羡泽其实明白,千鸿宫要留在明心宗一两个月,如果宣衡认得她这张脸,她很难躲得开。江连星看了看她,又问道:“咱们在陵城遇到的那个……小蜥蜴,他跟你说什么了吗?”啊,是说小变色龙。羡泽笑:“没说什么。”江连星微微蹙起眉头,垂下眼去。羡泽看出来了,他确信小变色龙说了重要的事,但不知道是什么,此刻正因为她隐瞒了他,而在胡思乱想。羡泽喝了口汤,道:“他说,虽然有人用内丹救了我,但这不会持续太久。如果有必要,我或许需要杀人自救。”江连星惊讶:“杀人自救?如何自救?是要吞了旁人的内丹灵力吗?”羡泽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不愿……”不愿意自己杀人,所以这件事我先告诉你了。到关键时刻,你会记得师母为了保护你所做的那些“牺牲”,对吧。不过羡泽也不相信那个小变色龙,不过随口一提。江连星心里却直直往下沉。前世,他就是因为自救,不得不杀了他人,吞了他们的内丹,从此再也辨不明自身,落得那样的下场。为何这一世,师母也需要杀人自救?他和师母身上的共同点似乎越来越多了,难不成这一世,他要跟师母一同走上仙魔两道都不容的路吗?……千鸿宫与明心宗弟子洽谈会晤那日,羡泽请假没有去。也有几位伤病较重的弟子留在院中休息,整个明心宗的人几乎都集中在妙箴峰,她也乐得清静。而且羡泽还发现两件事,一是她的每日抽卡次数,随着境界增加,也有所增加,之前一天增加三次,现在一天已经是四次。看起来没增加多少,但她大概每二十五天就能抽到一件还算不错的宝物了。二是,明心宗重新计算了贡献分,并且对外公示了,大多数明心宗弟子都得到了贡献分。而羡泽竟然位列榜首,得到了一百五十点贡献分,这足以让她借到很高品级的功法书了。羡泽也打算去经楼找一找书,既是借一本轻功或刀法,也看有没有典籍能解释自己内丹只有一层壳的情况。不过她也想通过墨经坛,看看发生的事。果然,这几天明心宗分坛热闹纷繁,其中包括:《千鸿宫风穿搭解析:他们的制服真的好好看啊!》《我已经不敢想象如果我能继承千鸿宫的资产,我将是一位多么快乐的小朋友》《呃啊啊啊啊快去广场!他们在自己的飞阁之中奏乐,这什么大型音乐会啊啊啊(别来了已经没有站的位置了)》羡泽边往经楼的方向御剑而行,边刷着墨经坛,很快就看到一条新鲜发布的文帖:《我靠?刚刚在妙箴峰前瞥见了那个少宫主,他怎么胳膊上戴着一圈黑纱?他爹死了?》羡泽点进去,却发现文帖下头回复道:“……他爹要是死了,他就是宫主,肯定早就准备继位了,怎么还可能来咱们这个穷乡僻壤切磋问道啊。”“笑死,幸好千鸿宫的人进不来咱们的分坛,否则忽然就被死了宫主。”“我也好奇了,那要不是死了爹,干嘛一直守孝啊?有谁来解答一下啊!”羡泽已经到了经楼,她抱着卷轴走在回廊下,也好奇宣衡到底死了爹还是死了妈,手指疯狂刷帖。()
忽然,灵识察觉到有人擦肩而过,她连忙侧身让开,只顾得上抓紧手中的窄镜,怀中要还的夷海之灾山川志却掉了下来。16想看马桶上的小孩写的《师母带我改嫁八次》吗?请记住的域名[()]16『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羡泽弯腰去捡,却瞧见绣着凤鸾青鸟的衣袖,一双戴着玉扳指的手托住了她胳膊,替她捡起卷轴,声音中有几分柔情轻佻:“这位女修急急忙忙要去做什么?也不去妙箴峰听一听——”她抬起头来,对面是个浓色青衫的年轻男人,眼角轻垂,天生缱绻多情的模样。和她之前见到的玉冠高领的千鸿宫弟子不大一样,此人发髻斜垂,衣领松散,嘴角含笑,简直像是喝花酒喝了通宵。只是对方瞧见她的容貌,面上失了神色,怔愣望着。羡泽太好奇墨经坛中的内容,并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猜他是没去参加会晤的千鸿宫弟子,略一颔首,拿过书卷,穿行而去。在刚刚的文帖中,许多同样好奇的人问了好几层楼,终于有人回复了:“呃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的,这位少宫主是九洲十八川第一鳏夫。他发妻亡故都十余年,他一直在服丧,甚至多年不再奏琴了。”好家伙,守孝不过三年,这宣衡服丧十几年,确实是太孝了。只不过,怎么变成亡妻了?难不成她当初不是改嫁,而是死遁了?!不会吧,那就麻烦了,这要是被宣衡发现自己没死,少不了眼底泛红,狠厉偏执,困在身边,无路可逃……羡泽看经楼内黄长老也不在,就将卷轴放在桌台上,走到窗边书案处,疯狂刷帖,想要再多知道一点八卦内幕。却没想到像她一样好奇的人很多,知道此事的人却很少。她连刷了上百个回帖,才看到有人说几句:“几乎没什么人见过他那位妻子,名字都无人知晓。我有个笔友是千鸿宫弟子,他们分坛里常年八卦少宫主夫人的事,把这么些年亡故的修仙界有名女修盘了个遍,都不知道是谁。”“听我师兄说,最早传闻他秘密成婚,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他第一次戴黑纱,好像也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也就是说那妻子就跟他成婚几年,就亡故了。宣衡真惨啊——”“我觉得他那亡妻更惨。说不定是被他闷死的。”“闷死的?怎么说?”“哈。你不觉得他性格很无聊吗?”“我现在听这个会晤听得只打哈欠,却看着对面千鸿宫的弟子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大概能知道了。这位少宫主端坐在上座几个时辰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丝毫变化。什么铁屁|股。”“笑死,这会晤干嘛让千鸿宫弟子奏乐啊,奏也不奏一些欢快的,弄那些慢慢悠悠的古乐,我瞧见咱们宗主都偷偷打哈欠了——”“不过,陵城出事的时候,不是传闻师尊垂云君出山了吗?为何与千鸿宫的会晤,垂云君为何没有露面?”羡泽正托腮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见矜贵柔情的嗓音,含笑道:“敢问这位仙子,这经楼可否允许千鸿宫()弟子暂时借阅?我一向喜欢古书。”羡泽抬起眼来,竟然是刚刚在回廊上遇到的那位千鸿宫弟子,跟着进了经楼。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目光大胆热烈的落在她面容上,眯起眼睛笑道:“可有人对仙子说过,你生得极美?”羡泽没想到看起来等级森严的千鸿宫中,不但有弟子偷跑出来,还如此轻浮的搭讪。她托腮笑了起来:“没有人。不过今日已经有七条狗歌颂过我的美貌了。”他听到她的阴阳怪气,反而很高兴似的笑眯了眼睛,提起衣袍下摆,走过来几步,目光灼灼道:“那我便忍一忍,赶着明早清晨再夸夸仙子,好在明心宗这个名犬甚多的地方,成为排在第一个的。”羡泽甚少见过这样油嘴滑舌的人,挑起眉毛:“关于你的问题——明心宗经楼不许外人借阅。再说了,你是千鸿宫弟子吧,不去妙箴峰参加会晤,在这里做什么?”对方愣了一下,缓缓笑起来:“因为我不学无术且不受待见啊。仙子为何也未去妙箴峰?”羡泽垂眼:“因为我精于学业。”这人一瞧便是懂得哄女子开心的模样,只不过他两只手似在身后紧紧攥着。难不成是面上看着游刃有余,实际上却很紧张?她笑起来,正要再开口,忽然从身后窗子,飞进来一只纯白色寒鹊,寒鹊带着霜风,一下子落在了羡泽肩膀上。羡泽一惊,却侧目瞧见它脚腕上绑着小纸条,只是纸条被冰封住了。是钟以岫从翩霜峰派来传递消息的吧。她正要将寒鹊从肩头接下来,就听见寒鹊张开口,朝着对面男子一阵粗哑难听的嗷嗷嗷嗷——羡泽吓了一跳,对面轻佻男子也一惊,轻笑道:“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了。”羡泽莞尔,忍不住捏住那寒鹊的尖尖嘴巴,让它别嚷嚷,转头道:“忘了跟您说了,这里不许外人随意进入。”轻佻男子解下腰间玉琮,打算遥掷过来:“今日与姑娘有缘,不如以此玉琮作为信物,日后万一能再续前缘——”羡泽都怀疑他同款玉佩都有几十上百个随时拿来送人:“公子还是别扔给我,我蹴鞠可很好,一脚就能给踢飞出窗户去。”轻佻男子并不在意,笑道:“那就让我瞧瞧仙子风采。”他说着就将玉琮朝她扔来。寒鹊动作比她更快,飞掠过去,叼起玉琮上头的丝带,猛地窜出窗外。男子一愣,转回头去,就瞧见寒鹊挥舞翅膀飞在半空中,黑晶玉般的眼珠子看着他,然后无情地松口。玉琮直直朝地面摔去。这玉琮似乎还真不是什么随便拿来的物件,男子面上表情有些裂痕,他回头看了羡泽一眼,快步走出去找玉琮去了。羡泽不一会儿,就看到那寒鹊振翅回来,落在她眼前书案上,寒鹊抬起绑着信件的那只脚,晃了晃身子,似乎想让羡泽赶紧拆信。羡泽拆下冰封的小小信件,薄薄的冰层在她掌心迅速融化,里头是熟悉的字迹:“咳咳咳!我今日病了、没能去参加和千鸿宫的会晤,听说你也没有去?你今日打算做些什么?陵城变故时可有受伤?”羡泽忍不住笑了:也玩装病这一套是吧,他都在纸上写过多少个咳咳咳了。她正要准备御剑去往翩霜峰找他,却想了想,走向经楼的窗子,绕着往外看了一圈,果不其然在经楼脚下的花园处,立着一座突兀的石灯。她拔下寒鹊尾巴上一根尾羽,朝石灯的方向掷过去,尾羽还没落到石灯上,便砰的一声化作了人形。钟以岫穿了一身立整崭新的素缎镶毛长衣,甚至将头发束起来大半。明显是打算去参加千鸿宫会晤,但出现在这里……大概率是临时害怕跑路了。他立在苍翠欲滴的春末庭院中,衣袖肩膀上还沾着草叶与花瓣,握着尾羽抬脸看向窗边的羡泽,露出了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