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福瑞不敢说自己已经得到了沈银灯她们的全盘信任,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总会被生硬地排斥在秘密之外了。
原因在于,他执拗地把瓦房的死归咎于司藤,每天都要或咬牙切齿或呜呜咽咽地重复:
——“司藤那个妖怪,害死了我们瓦房。”
——“瓦房这么小,死的好惨啊。”
——“各位道长,你们不是降妖除魔的吗,你们想想办法,把她给杀了啊。”
——“哪怕要我赔上一条命呢……”
每个人都会劝他,连沈银灯都虚真虚假地同他说你想多了,说不定不是妖怪,只是人贩子拐卖呢,就算真的是妖怪,也不一定是司藤啊。
这个时候,颜福瑞通常就会涨红了脸圆瞪了眼,声嘶力竭地大叫说你们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吗,明明就是她!
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真的看见了,每次这么说的时候,他觉得沈银灯的脸上,都会掠过不易察觉的一抹得色。
这样反复了没几次之后,有一天,沈银灯跟他说:“颜道长跟我们一起去黑背山吧,时间太紧,需要人手。”
现在,算是为司藤办事,对她言听计从吗?
不不不,颜福瑞不这么觉得,两个都是妖怪,谈不上站在哪一边,他只是为了自己,为了瓦房,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就像那天司藤对他说的:“这世上,现在也只有我,能对付得了沈银灯了,所以你不要觉得你是在帮我,你只是借用我的力量去为瓦房报仇,而我,也想藉由你,让事情更加顺畅,大家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接到秦放的电话,颜福瑞一刻都没耽误,披着雨披摸黑出门,深一脚浅一脚出山寨,直到离的寨门远了,才敢拧亮手电。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手电光那么一晃,晃到车头没开的车灯,才知道车是停在这了,地上的水漫到脚脖子,他趟着水过去,到近前时也不上车,扒着车窗,雨滴子砸在水亮的黑色雨披帽檐上,噼啪噼啪的。
——“到时候,沈银灯她们会跟司藤小姐说,可能发现了赤伞的巢穴了。”
——“那个洞在黑背山上,路不好走,根本不会有人去。洞很大,像几进的房子,曲曲绕绕的,里头有很多动物尸骨,最里头是个很大的洞,很多石笋石钟乳,还有一个沤的烂臭的小水潭子。”
——“各位道长的法器都不进洞,在外洞的各个方向选择好了方位排列,我听苍鸿道长提过一次,说是一定要定好时辰,正午的时候,司藤小姐进洞之后法器同启,借助正午最盛的阳气施困,但这阵仗的威力持续最多三刻钟,所以沈银灯要对付你,必须在三刻钟内完事。”
——“沈银灯在最里头的洞穴里是做了机关的,但是机关到底是什么我看不出,我进洞的时候,已经完成一大部分了,寨子里的工匠做的都是零碎部件,到底最后组装完成是个什么东西,谁都不知道。道门的人也问过,沈银灯只说是她们麻姑洞传下来的,一定可以对付司藤小姐。”
说完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司藤:“我大概标了一下那个洞的位置和主要的方向,如果有必要,司藤小姐可以去看一下。我就不一起去了,我要在没人察觉之前赶回去,免得惹人怀疑。”
司藤问了句:“沈银灯晚上,不会去黑背山的吗?”
颜福瑞摇头。
道门一行,就住在沈银灯家隔壁的旅馆,沈银灯和央波的卧房窗户正对着颜福瑞的房间,他曾经连续观察过两个晚上,夫妻俩的作息时间都很规律,晚上十点多关灯,一直到天明。
秦放把车子绕到黑背山的另一面,这边的山势更陡,黑魆魆怪石嶙峋的轮廓平地而上,秦放头痛地看了一眼司藤的高跟鞋:“这样你可怎么爬啊,不是要我拖着扶着才能上去吧。”
司藤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蹬掉鞋子:“要比吗?”
秦放顿时心生警惕:“不比!”
事实证明,不比是个明智的选择,司藤的善攀援,甚至并不因为她的妖力残存,完全出于藤条的本性,她可以抓住普通人手臂长度根本触碰不到的枝干助攀,轻微借力就连上好几个身位,秦放紧赶慢赶,还是落后好多,司藤几次停下来等他,最后一次停的时候,问:“要我拖你或者扶你吗?”
真是……
秦放昂着一股劲,抬头狠狠回了句:“不用,我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