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囊谦到青城,几日同行,多时相处,秦放和司藤之间,终于达到一种压下剑拔弩张的平衡。
秦放总结,主要在于自己的努力。
归纳为以下两点。
一是放平心态,死而复生以及直面妖怪这种事,是对日常认知和个人世界观的全面颠覆,开始实在是没经验,日子久了就想通了,何必跟她作对跟自己过不去呢,打打不过她,骂骂不赢她,道德压不住她,法律约束不了她,人至贱都无敌,何况是妖?自己一介凡人,又仰仗她妖气,只要她行事还过得去,尽力配合她直至一拍两散那一天有何不可?
如果她行径歹毒使生灵涂炭,不好意思,生而为人,这点正义感还是有的,秦放脑子里勾勒过好几次自己据理力争血溅五步的画面了,自己都挺感动的,一死而已,又不是没死过——这么一想,还真就无所谓起来。
二是……
第二点真是太重要了,就两字,但是千古颠不破的真理。
有钱。
秦放挺感谢自己过往的日子没有贪图安逸不思进取,以前为了工作累死累活爆粗口的时候,单志刚安慰他:“不经风雨,怎见彩虹,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是的,这一天终于来了,何止有意义,简直是有意义!
司藤的任何需求,他都没有皱过眉头,上打的精工手作旗袍吗?可以;各色的昂贵高跟鞋么,可以;最好的貂皮大衣吗?可以。最好有车子可以代步吗?可以。
售货员给他报貂皮大衣价格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吞吐,他倒没所谓,反而问在穿衣镜前试穿的司藤:“要不要一次性两件,换着穿?”
售货员感动的热泪盈眶,转身和开票的小姑娘夸他:“真爱啊,这绝壁真爱啊!”
秦放哭笑不得。
陪司藤买东西,想的最多的反而是安蔓,他从来没陪安蔓买过东西,安蔓说,知道你们男人烦逛商场,强扭的瓜不甜,我自己搞定就是了。
当时觉得安蔓真懂事,知情达理的贤惠,不让男人操一点心,出事之后才开始反思,如果男女之间的关系,永远是一方这么隐忍和曲意逢迎,真的能稳固和长久吗?
且不论被迫与否,自己为了司藤尚且做了这么多,安蔓呢?想到后来余味都是心酸,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安蔓他是一定要找到的。
司藤固然跋扈,但至少识趣,秦放做的事花的钱她领情,态度不像先前那么糟糕,偶尔秦放问她什么她也能回答——秦放挺知足的,保持这样的关系就挺好了,他是奔着跟她最终散伙的终极目标去的,不用再更进一步。
王乾坤和颜福瑞的身影消失在上山的蜿蜒小道上。
秦放示意了一下那条路:“我问了不少人,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对丘山道人还有印象,说是身下有个徒弟,就住在这上头,除了他山上没别的人了,刚刚那两个,估计有一个是。”
司藤居然挺感慨:“李正元和丘山,都是当年道门叱咤风云的人物,嫡子嫡孙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秦放心里咯噔了一声,试探着问她:“你不会为难他们吧?”
司藤看着上山的那条路,想起刚刚那两个道士说过的话。
——“我相信如果李正元老道长还在世的话……”
——“是我太师父啊……”
老道长,还在世的话,太师父。
最初复活,七十七年只是个数字,前几日出行,看到现代人生活百态,也只是觉得确实时过境迁有所不同,直到此时此刻,才突然有些关乎已身的悲凉寡味。
都不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