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声没有在床边找到自己的拖鞋。房间地面铺了一层很厚实的地毯,她身上的衣服也从校服换成了白色睡裙。睡裙材质肉眼可见的舒适昂贵——因为布料的缘故,徐颂声比起担心自己被换衣服走光这件事情来,其实更担心等会会不会有人要求自己付这条裙子的价格。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别的人。因为找不到拖鞋,徐颂声干脆光脚跳到地毯上,跑到门边试图打开那扇门。门开得很顺利,顺利得有些出乎徐颂声的意料。她只是轻轻一拧门把手就将门推开了,门外是安静幽暗的走廊,就连外面走廊的地板上,也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徐颂声小心翼翼把脚踩出去,走廊上的地毯材质和房间里的不一样;虽然都很柔软,但房间里的地毯绒毛要更加温暖轻柔。她正在对比两个地方地毯的触觉,忽然腰间一紧;有人从后面掐着她的腰将她拎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挣扎。挣扎间她踹到了身后那人的膝盖,但拎着她的人屁事没有,倒是徐颂声的后脚跟被撞得一阵生疼。紧接着徐颂声被放回了床边,她惊疑不定攥住被单,看向那人——第一印象是好高,第一印象是脸好漂亮。像天使。‘天使’长长的眼睫随着他视线而上下扑闪,他的视线显而易见在上下打量着徐颂声。被这样注视和打量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至少徐颂声就被盯得很有压迫感,感觉自己后背正冒着鸡皮疙瘩。她不自觉往后挪了挪,意图用抵抗的动作来减轻对方目光打量所带来的侵略感。紧接着,那漂亮的少年弯起眼眸对她微笑。徐颂声知道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环境下,出现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什么纯白无害的好人。即使面前的少年有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孔,可以肯定的是内里必然和天使毫无关系。但知道归知道,那样一张美丽到近乎虚幻的脸对自己露出灿烂笑容时,徐颂声还是忍不住晃了晃神。……笑起来真是好看啊这家伙。“外面的地毯不干净,要出去的话得把鞋穿上。”他的声音有点哑,但听起来意外的年轻,似乎是和徐颂声相差不大的同龄人——徐颂声觉得这声音耳熟,收到太多冲击的脑子迟钝转动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来。那个碰瓷她的‘杀人魔’!对方说话的同时在徐颂声面前半跪下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徐颂声这才意识到床头柜底下那个精致的花纹其实是一个抽屉,里面放着好几双没有拆开的一次性拖鞋。少年抓住她脚腕将她往自己这边拽。徐颂声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得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把自己脚拽过去,踩在他膝盖上。她完全不敢用力踩,脚趾头都慌得蜷缩起来:她觉得这人好怪,谁家绑匪半跪着给肉票穿鞋啊?还让人质把脚踩在自己膝盖上。先不说这个姿势很容易被踹一脚脸……绑架自己能得到什么?赎金?有钱人显然也不可能出现在那条破烂街道吧?要绑架人也应该去富人区啊!徐颂声脑子里乱糟糟想着很多事情。在她胡思乱想的事情,对方已经帮她穿好了拖鞋,站起身——站起来后高得更明显了,徐颂声想要去看他的脸的话就要很吃力的仰起头来。对方:“我叫周澄午。”徐颂声:“呃……我叫——徐颂声。”礼尚往来,礼貌一下。周澄午眼眸弯弯含着笑意,点头表示自己有听到。他当然是早就知道这个名字了,但早就知道这个名字和徐颂声亲口告诉他这个名字,显然是不一样的。面前少女虽然回答了他的话,但神色间仍旧有着明显的惊慌和疲惫。周澄午无视气氛的诡异,若无其事的问:“要下去吃午饭吗?这家酒店的自助餐味道很不错。”徐颂声很想拒绝。但年轻的身体面对食物时偏偏就是如此的不争气;她光是听到‘味道不错’四个字时,就已经感觉自己嘴巴里开始分泌口水了。最后还是乖乖跟着周澄午到了楼下——用餐区也装修得很豪华很漂亮,单独的用餐隔间和餐厅中央的小提琴表演,与其说是自助餐更像是那种小奢的餐厅配置。周围下来用餐的人都穿着很正式的礼服。只有周澄午和徐颂声两个人。周澄午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色长袖和宽松长裤,而徐颂声甚至还穿着一条睡裙。彼时还没有打过太多兼职并且社会经验有限的徐颂声,理所当然的感到了怯场。陌生的环境和全然陌生的人,唯一认识的只有周澄午。她往周澄午身后躲了躲,攥紧他衣袖,有点紧张的问:“我们就这样进去没有关系吗?”周澄午看了眼被她攥得皱巴巴的衣袖,心情晴朗回答:“当然没有问题啊!”站在入口处的侍者当真没有阻拦他们,任凭这两衣着格格不入的家伙进入了餐厅。
周澄午拿了托盘问徐颂声要吃什么——他拿托盘和问问题的动作都很快,快到等徐颂声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用那张漂亮的脸,圆润而湿漉漉的眸,充满期待的望着徐颂声了。徐颂声于是只好开始点菜。她指一道菜,周澄午就动作很利落的往托盘里夹一道菜。很快托盘里就装满了食物,全程都是徐颂声在点菜,周澄午自己一道菜也没有夹。等坐到餐桌旁边的椅子上时,徐颂声都还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恍惚感。该怎么形容眼下的情况呢?她被一个疑似杀人魔的美丽少年绑架了。但是对方既没有囚禁自己,也没有虐待自己——甚至还给自己好住好吃,态度比自己亲奶奶都要好上很多倍。不,这已经不只是态度好的程度了……徐颂声低垂眼睫,目光扫过自己盘子里被周澄午整整齐齐剥出来的虾,大受震撼。这已经到了讨好的地步了吧?明明就是讨好吧!!!她又小心翼翼瞥了对面周澄午一眼:对方正慢悠悠在剥螃蟹。餐厅有提供一整套复杂的剥蟹工具。徐颂声连看都看不明白那些工具是干什么的,但是周澄午却能镇定自若的使用它们,轻松的剥出蟹黄蟹肉,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将其放到徐颂声面前的盘子里。实际上徐颂声早就饿了。她没吃早饭,午饭吃得也不多。但是周澄午的态度太诡异,以至于徐颂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肉,感觉那些肉像火炭似的烫手,让她有点无从下口。她一直不吃,满脸不明显的纠结。周澄午看了她一眼,误会了,道:“我去给你调酱汁。”徐颂声连忙:“不用不用——你自己不吃吗?”周澄午面前的盘子上堆满虾壳蟹壳,徐颂声很确定他一口没吃,剥出来的肉全放自己盘子里了。周澄午眨了眨眼。这样的动作过于俏皮了,可是他好漂亮,于是俏皮的表情放在周澄午那张脸上也就变得毫不违和起来。他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不饿呀,我是带颂颂来吃的。”他说话带着七拐八拐的尾音,仿佛是撒娇。但偏偏脸色很正经,像是个好人——不得不再度表扬那张纯质无害的漂亮脸蛋,让他的表演永远可以得到满分效果。徐颂声被那张脸的撒娇迷得晕晕乎乎,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沾着周澄午调的酱汁吃了一顿海鲜大餐。事已至此——海鲜好吃,那还是多吃一点吧。徐颂声半点也没有想过要逃。她性格很谨慎,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不会轻易的行动。周澄午对她好得很离奇,徐颂声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好意都应当是有原因的,更何况周澄午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她得谨慎观察一下,弄明白周澄午到底要干什么。话又说回来,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周澄午图谋的东西吗?徐颂声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她虽然还不了解周澄午,但是从周澄午带自己去休息和吃饭的地方就能看的出来,周澄午很有钱,非常有钱。有钱人能有什么烦恼?徐颂声觉得有钱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烦恼。吃完午饭,周澄午又送她回房间。徐颂声本来还在紧张周澄午如果留在房间里的话,她要怎么办。虽然周澄午现在看起来挺友好的,但徐颂声仍旧觉得这人不是个善茬。不过周澄午只是把她送回房间,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就关上门离开了。临走之前他告诉徐颂声,房间里的东西都可以用,不用担心费用问题,钱的事情由他来解决。徐颂声听得心里酸酸的:再说一万遍,有钱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烦恼!等周澄午走了之后,徐颂声小心打开房间门——房间门依旧没锁,很好开的样子。她从打开的门缝探出头去,外面走廊亮着昏暗的气氛灯,没看见人,很安静。徐颂声盯着安静的走廊盯了一会儿,又飞快的把头缩回来,迅速关上门。周澄午说过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她可以随便用,于是徐颂声就干脆的把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这是一间酒店客房,但是生活用品准备得很齐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里面各种高档厨具一应俱全,小冰箱放着新鲜果蔬。床头的电话可以直接拨通到前台,不过徐颂声一打通电话就立刻挂掉了。当她听见电话里甜美温柔的问好声时,徐颂声并没有感觉到放松,只是单纯的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