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夏活动了一下因为拎东西而被冻僵的手指,推着虞九阙赶紧钻回灶房。
门一阖,还是这里暖和。
“叶子包的是我买的兔子,晚上吃兔肉。”
秦夏有些渴了,转着圈找水喝,虞九阙赶紧给他倒了一碗放温的白水,看他一通牛饮,末了一抹嘴,从怀里掏出一纸契书。
“夜市摊子的事也办好了,一共三十日,统共一百二十文。”
虞九阙微微咋舌。
“倒是几乎翻了个倍。”
秦夏无奈地笑笑,“夜市上的租子本就贵些,都在七八十文上头,人家占了好地界,又是转租,加些钱也是难免,还有十文是给街道司的。”
虞九阙也明白个中道理,小心地折起契书,折到一半,动作却顿了顿。
秦夏正在给自己倒第二碗水,见状问道:“可是有什么缺漏?”
虞九阙抿了抿唇,漾出一个浅淡笑意,夹杂着薄薄的愁绪。
“没什么,只是有时候会突然想到,我竟是识字的,也不知过去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这年头小门小户、贩夫走卒,不少都大字不识几个,能认得自己的名字都算是烧高香。
虞九阙却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礼。
他这么说,也是有心试探一下秦夏,是否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秦夏哪里需要怀疑,若非作者写书时总要收着笔墨,不能人设细节都往外倾倒,他怕是连虞九阙的生辰八字都知道。
只是未曾想,面前之人会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虞九阙不是寻常人,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双翻云覆雨手。
秦夏可不会傻到以为他只是随口一提。
莫非记忆已有了恢复的端倪?
这么一想,不免平添了几分怅惘,但面上没有分毫显露。
他语调轻松道:“管它呢,无论好来历还是坏来历,都是过去的事,有道是往事不可追。”
虞九阙把契书叠成四方块,指腹掠过折痕,也看似不在意地莞尔道:“相公说得对,所以现在的我,宁愿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想必多半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流落牙行,身带暗疾,一看就知道至少有一段颠沛的过往。
现下日子太平,人都是耽于安稳的,这么想也情有可原。
秦夏暗自叹气。
实则以他现今隐秘的心思,若虞九阙的记忆不会恢复,自己早已不抗拒将这“夫夫”之名坐实了。
面对本心,他不避讳承认对虞九阙心动。
可书中的剧情就像是一面蛛网,随时随时等待他们这些小虫子兜头撞上去,再也摆脱不得。
不若还是别想了,徒增烦恼。
虞九阙把契书收入屋中的匣子,打开时,又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卖身契。
这东西秦夏一向大喇喇地放着,虞九阙也恍若未觉,径自把几张纸叠着放好,关上匣子。
他自诩配不上秦夏,两人唯一的联结,只有这一纸契约与背后的五两银子。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再返回时,刚刚打哑谜似的对话无人提及。
他们一道灌好了第二天要卖的粉肠后,就开始筹备当日的晚食。
备菜时,秦夏同虞九阙讲了“披霞供”的故事,看见小哥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听起来就是白水涮肉片,清淡养生,怪不得那些文人会喜欢。”
可见口味已经被秦夏养刁了。
秦夏正在把兔肉剁块,清洗后沥干水分,加姜片,倒料酒,撒入盐,再加一小勺油,抓匀后放入大碗腌制。
“若是肉质鲜美,吃起来想必别有滋味,不过冬天的野兔都饿瘦了,这道菜咱们还是夏天再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