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离开医院的时候刚好在门口碰到了左季明。
他垂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有几缕黏腻地沾在颈侧,沈清失去了往常的从容做派,甚至在不小心撞到左季明的时候都只是冷漠地抬眸看了一眼。
沈清的脸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是那双黑色的眸子却异常的森冷诡谲。
左季明看到对方的嘴唇似乎动了动,嘴角扯动的幅度很大,像是正在用力、憎恶的对他说着什么,但一直到最后,左季明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再一晃眼,沈清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医院外阴暗的天气愈发压抑,像一场古怪的电影剧幕。
左季明慢慢摩挲了一下指尖,锃亮的皮鞋继续走动起来,男人冷淡的唇慢慢弯出几分若隐若现的笑意。
头顶的灯光微微闪烁,医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身上都似是蒙上了一层怪异的雾霾,人的肢体与其他巨大生物的触手在其中交缠、吞噬。
若是细听,还有细微的、被卡在喉管的尖叫慢慢湮灭在雾气中。
片刻后,灯光依旧明亮,人们也毫无异状,一切都好似只是一场错位的幻觉。
只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靠近那间病房中的青年,他们黑色的眼珠率先被牵引,随后才是头颅慢慢转动。
他们围在病房外,有的将头颅压在门板上,有的将眼球贴在玻璃窗上,他们的脸上、眼中充斥着渴望与垂涎,口唇甚至有透明状的涎水流下。
他们乌压压地挤压在一起,像是一大滩即将腐烂的水草。
而病房中的青年正闭着眼,安静沉眠,任疯狂的窥视肆虐。
周眠住了近三天的院,沈清自那天离开后便再没来过,倒是左季明日日准时准点来医院,陪在青年身边。
周眠一开始的状态就很不好,那日沈清来了之后脸色更是差极,夜间连连梦魇惊醒。
青年像是一只周身扎满针刺的刺猬,他的情绪时而激动、时而冷沉,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左季明第一次给周眠喂药的时候,甚至被眼红冷戾的青年狠狠咬了一口。
虎口处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露,可见青年有多用力。
可左季明却依然冷静,面对周眠不寻常的凶戾姿态,他耐心异常,左手轻轻抚摸青年绷紧的脊背,顺着脊骨慢慢安抚。
周眠清醒的时候鼻腔中充盈着浓腥的铁锈味,喉头全然是粘稠的血液,他控制不住地咳嗽,想吐出那些浓腥的血液,却险些被呛住。
倒是左季明,男人的脸色分明白如墙纸,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液来了,可他依旧耐心地安抚青年,轻拍周眠的背部,轻声道:“别急,吐不出来就咽下去。”
可怜的青年眼中盈满了水液,眼睑下全部是浸染的红晕。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权,在疯癫的情绪散去后,只有不知所措的无助。
青年只能按照男人说的那样,吞咽下喉头浓稠的血液。
腥气扑鼻,但纵然恶心的作呕感让他无比反胃,周眠还是顺从地全部咽了下去。
左季明轻轻让他半靠在自己的怀里,透明的玻璃水杯里有温热的水液,杯沿抵在青年的唇畔。
昏昏沉沉的间隙,周眠听到对方近乎温柔的语气:“乖孩子,没事了。”
他的鼻息间慢慢被一种清冷的香味充盈,依靠在男人的怀中的感觉像是被一种庞大、柔软的怪物裹进肚皮。
那是一种近乎回到母体的安全感。
周眠顺从地喝下温水,吃下药物。
可他紧紧搂着男人的腰,如何也不肯自己一个人回归黑暗。
所以,当周眠次日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几乎是以一种不知廉耻的姿势半骑在男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