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川微惊,将手迅速收回,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长睫微颤,左手指尖微微蜷起捏住衣袖,又复松开。
施玉儿安静地坐在一旁,右手也收了回来,面上微微涨红,亦如醉酒般可人,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她怎么能欺负这位眼盲的沈夫子,这岂不是趁人之危么?
或许这个词不大对,但她心中却是涌现出许多的愧疚感来,不断地暗自谴责着自己。
他们之间细微的动作并没有人发觉,曹通判与施二叔喝到满脸通红,几乎语无伦次,施二叔稍微清醒一些,见到曹通判扶额,轻声问道:“大人,您喝多了,下官让人送您回府休息可好啊?”
“甚好,”曹通判往施玉儿的方向望了一眼,说道:“本官有些话想亲自对你说,你先将众人散去,本官讲与你听。”
施二叔面上一喜,忙对屋内人说道:“快将玉儿小姐与沈夫子送回去,莫要耽误大人醒酒。”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将众人遣散大抵也只不过是为了与曹通判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罢了。
施玉儿起身时腿脚尚且有些酸软,她起的很慢,等着沈临川站起来后才在他的前面慢慢走出屋内。
夜里的凉风将她心中的不安驱散了一些,她微微转头,望向沈临川,见他在背着光的方向浑身都好似笼罩着一层暖辉。
她站在阶前,施诚便无法扶着沈临川下台阶,施玉儿顿了约莫一个呼吸的时间,而沈临川低头,好似与她对视。
他的眸色如墨,虽没有半分神采,却凭空在身上添了一分不可冒犯的神圣感来,夜风将他的宽袖与黑发缓缓拂起,如不可亵渎的圣人一般站在她的面前。
沈临川有些犹豫的伸出手,在距离她有一寸的地方停下,疑惑般偏头问施诚,“下雨了么?为何不走?”
施玉儿往旁边微退了一步,为二人让出路来,抚琴从一旁为她披上披风,“玉儿小姐,夫人唤您。”
她低低‘嗯’了一声,将整个人都缩进披风里,冻到浑身发銥嬅颤,一直到抚琴塞给她一个手炉后才觉得好些。
可手炉再暖,也抵不住此时夜里心中的怯如潮水袭来,再化为密不透风的湿濡寒意将她淹没。
待到她的身影远去,施诚才终于找出一把伞,举在沈临川的头顶,“沈夫子,下雨了,我快些送您回去吧。”
“好。”
沈临川扶着施诚的手臂缓缓走下台阶,屋内曹通判与施二叔的声音传来。
“玉儿姑娘如此佳人,且不过二八年华,当真有此意?”
“大人您正值壮年,玉儿仰慕您自然是在所难免……”
“如此甚好,等我调任京中,这通判之职由你担任,我才可放心……”
二人的声音并不算小,沈临川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施诚低低地骂了一声,似乎不忿。
“如何?”
听见他问,施诚有些诧异,然后瘪着脸说道:“沈夫子您不也听见了么?这玉儿小姐如今失了双亲,便被如此蹉跎,我心中自然是可怜她的。”
沈临川的足底踩着地面的污水,行走间露出鞋上已经磨到毛糙的布面来,冷风从他的袖间灌进,中衣袖上短了一截露出半寸劲瘦的小臂来。
他并未回答,而是听施诚继续说着。
“您可是看不见,玉儿小姐生的那叫一个好看,那曹通判的眼睛都恨不得粘到他的身上去,”施诚纵使怜悯她,却也不得其法,只能嘟囔两声作罢,转而又说道:“您穿的这中衣不会是我上个月给您买的那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