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问第三遍了。孟璟默默翻了个白眼:“楚怀婵,你家的书都是你自个儿刊印的?”“啊?”孟璟:“重复的本事倒不差。”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先一步将被子往她头上一盖:“睡觉。”她往上蹭了蹭,将脑袋露出来透气,没再还嘴,也没再有动静。好一会儿,他以为她睡着了,稍微翻了个身,将被压着的左腿稍稍挪动了下。她忽然轻轻笑了下:“二爷,谢谢啊。”他方才一直有意无意地守在榻前,没让那些人近她的身。他发了会儿怔,从京师搬回宣府,因着二叔一家的存在,下人们的称呼也就此变了,但不管怎么说,能这么唤他的,从来只有家里人。眼下从她嘴里吐出这个称呼,着实让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没应声,但这一整晚,就这么被膝上的伤和简单的一句称呼牵扯住,半点没能成眠。楚怀婵却莫名地安下心来,沉沉地睡过去了。第二日卯时一到,她早早醒来,枕边却已空了,她起身,推开窗户辨天色,大雨方歇,细雨淅沥,院中两株碧桐傲然挺立,苍翠致青。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关上窗户,唤了时夏进来梳妆。时夏在旁嘀嘀咕咕:“小姐,今儿不必起这么早的吧?”“怎么了?”她随手选了只镯子戴上,“先去给父亲母亲敬茶,再去找老夫人请安,见见叔婶,忙活完也差不多时辰了。头一次,总要谨慎点的。“时夏应下,拿了两只钗子在她头上比划来比划去:“牡丹大气,梅花更衬小姐,小姐插哪支都好看。”楚怀婵笑笑,随手取过昨夜那支白玉木兰簪,时夏接过来,噘了噘嘴:“小姐惯爱这些素雅的,但这毕竟不是以前在自个儿家里了,也该……”她迟疑了下,摆了摆手,语气有些黯然:“算了算了,现在这儿才是家了,小姐开心就好。”楚怀婵失笑,伸手将簪子扶正了些。敛秋换了盆清水进来,伺候她净手,她细细泡了会,又扫了一眼窗户,使唤时夏:“去问问小侯爷,他去请安么?”时夏走到门口,她又补道:“说不去也无碍,我自个儿去也可。”时夏蔫蔫儿地应下,刚到院门口,就听阅微堂的小厮过来传话说孟璟让稍微等会儿,他一会儿便过来,又赶紧回屋将这话说与楚怀婵听了。楚怀婵没应声,她趁着敛秋出门倒水的空当,轻声道:“奴婢瞧着,好像姑爷也没有传闻里那么不好啊。”“倒编排起主子来了?”楚怀婵说是这么说,但也就是开句玩笑,时夏跟了母亲好几年,等她入京时拨给她使唤,三年说短不短,她早已习惯了这丫头的小性子。果然,时夏瘪了瘪嘴,忿忿地道:“这不是担心姑爷委屈您么?外头那些话……够难听的。”楚怀婵没接话,只是无声地笑了笑。等过了两刻钟,孟璟过来,时夏赶紧识相地先一步出了门。他看了楚怀婵一眼,她今日选了件榲桲舡的衫子,下配远山紫的月华裙,既显新妇喜庆,又不失雅致,那支玉兰簪子更像是当真要绽放在她发间一般。只是,她这发髻高高绾起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太习惯。他也就昨日揭盖头时见过一眼她这般装扮,但凤冠繁复,他赶着去前头招呼那些礼部官员,也没看太清,后来她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不等他先拆了髻准备休息,他自然没能仔细看上一眼。他垂眸看地面,淡淡道:“不必太拘礼,日后请安不必这么早,不去也可。”楚怀婵没应和他这句话,只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细细思索了会,才问:“小侯爷以后都不去了?”孟璟点头。她跟在他身后往北走,敛秋忙在旁边解释了下:“国公府里分东中西三路,老夫人和二房住西边,中间最北边是侯爷和大夫人的院子,叫槐荣堂,您现下的住所在东边。小四爷,就是二爷的弟弟,今年八岁,院子在您屋的正北边,隔得还算近。”孟璟听完,补充了一句:“不必理他,烦人精。”楚怀婵噘了噘嘴,搁您心里,谁都是烦人精吧?他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来别的事,接道:“丫鬟仆役不够给敛秋说声即可,她会去办。昨晚那间屋子脏了,等会儿会有人去翻新,眼下你就住西暖阁也行。若当晒,暂且换到东厢房去住也可。”楚怀婵“嗯”了声,没说话,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他迟疑了下,回头看她一眼,道:“若实在介意,换个院子也可,府里空院落多得是。”“不必麻烦了,就那儿挺好的,我胆子也没那么小。”她顿了顿,犹豫了会儿才问,“小侯爷以后就一直住阅微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