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爬下床,打开衣柜,衣柜里的衣服不多,都是之前玩家买的,有好几件亮色衣服。他的穿衣风格向来低调为主,如果是唐郁自己买的衣服,颜色大多都会是灰扑扑的颜色,连纯白都很少穿。想到沈君行说的节完整章节』()唐郁:“……”他就知道!不过唐郁也知道,如果沈君行不愿意的话,那两个玩家不可能吃到猫饭。沈君行:“她们吃完了,正往小郁你这栋楼走。”沈君行这番话差不多是明示了。唐郁想了想,带上白蜡烛走出寝室,走到五楼楼梯口往下望时,果然看到那两个玩家兴高采烈上楼,她们头顶的面板上都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图标:一个漆黑的人影。这个图标唐郁曾经在燕朗的面板上看过。果然,沈君行是故意的。但唐郁此刻却难得不讨厌沈君行的心机手段。虽然他在和沈君行回家、每天去灵屋呆十分钟里选择了后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唐郁有多乐意去找黎生。他只是在两个坏选择里,选了没那么差的一个。毕竟选择去灵屋,唐郁最多花五十分钟,选择和沈君行回家就不是这么点时间可以解决的事情了。可现在沈君行的操作却让唐郁意识到,黎生从未要求他具体什么时间段去灵屋,只说每次去十分钟,黎生也从未禁止他和玩家一起进灵屋,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自己选择时间,在有玩家的陪同一下一起进灵屋。想到这里,唐郁捧着蜡烛,偶遇般在五楼楼梯口撞上了两个玩家。“唐郁!”“是唐郁!”玩家们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诶唐郁你别走呀!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你!”玩家们一个冲刺,指尖碰到了唐郁的衣角。唐郁像是受到惊吓般转身往楼上跑,白蜡烛的光在白天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却依旧能指引唐郁走向灵屋。当唐郁迈入长而阴冷的走廊时,掌心的蜡烛就变成了一盏白灯笼。唐郁对着手中的白灯笼说:“回到你之前挂着的地方去。”白灯笼摇摇晃晃地飞起,朝着走廊尽头飞去。唐郁站在原地等了一下,黑暗中出现了玩家们的欢声笑语,还有两个发光的面板,上面的玩家id分别是“精通人性的女讲师”和“蜂鸟”。当唐郁看到玩家的面板时,玩家同样看到了唐郁的面板。玩家笑容僵住。玩家后退半步。玩家卧槽出声。“唐郁?!你怎么会在这里?!”讲师震惊道。唐郁出现在这里无疑打破了“只有玩家上不了六楼,也只有玩家能进副本”的认知。唐郁摇摇头。“是不是当时我碰到了他的衣服?”蜂鸟猜测道。“也许是bug!”“也可能是游戏特意安排的!”玩家总会自己脑补细节。“那我们下次可以带别的npc进副本吗?”“先别管下次了,我们这次要怎()么把唐郁弄出去才是重点啊!”“好问题,不过我只有死出去的经验。”玩家陷入沉思。在玩家看来,如果不是游戏特意安排,那唐郁进副本就是一场意外,这个意外不管对唐郁还是对玩家来说都是灾难性的,毕竟npc不是玩家,死了也就真的死了。“既然这样的话,唐郁,我可以先采访一下你吗?”讲师真诚道:“比如你对黎生有多少了解。”唐郁再次摇摇头。“黎生不是和你一起住在623吗?你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了解的吧!比如他是怎么死的?”看着玩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唐郁垂着眼,“你在说什么?黎生是谁?他为什么死了?”“咦?你不认识黎生?”唐郁模仿着洗衣房同学的话术,“我应该认识黎生吗?”
此话一出,玩家挠了挠头,当着唐郁的面大声交流:“好奇怪哦,今天去问宿管阿姨,她也说她不知道黎生,现在问唐郁也是,而且论坛也搜不到任何黎生的帖子了。”“那现在要怎么办?”玩家们叽叽咕咕讨论了一轮,最后看了看面板上的阴影庇护,想起有这个东西玩家就会自发去保护唐郁,再加上玩家本来就要刷唐郁好感,于是她们对着唐郁保证道:“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任何东西想要伤害你都要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唐郁:“……好。”两个玩家一前一后,让唐郁走在中间。然后玩家又开始快乐聊天,谈论起了今天的猫饭怪好吃的,玩家平时吃的东西连猫都不如。唐郁本来还在思考要怎么对玩家解释他白天举着白蜡烛的行为,现在一看才发现完全没必要,因为玩家根本不在意。玩家只会关注自己在意的东西。和玩家走了这一段路,唐郁感觉自己对玩家这类奇怪群体的认知好像更深入了一点。他们走到了灵屋前。唐郁看了眼挂在灵屋上的两个白灯笼,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开门的玩家身上。“唐郁,你就站在门口。”玩家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不是走廊里也出现过纸人,玩家恨不得把唐郁丢到走廊上,丢得离危险的灵屋越远越好。唐郁乖乖道:“好。”当两个玩家进了灵屋后,唐郁头顶的一盏白灯笼不断摇晃,似乎随时都要飘到唐郁手中。“不许下来。”唐郁轻声道,那灯笼随着他这句话停止晃荡。唐郁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因为他不确定在门口站十分钟符不符合黎生的要求。进去前,唐郁把帽子摘下来了,这顶鸭舌帽是咖啡色,不符合吊丧时宾客着装上的黑白配色。他伸出手,推开门。只听哗啦啦的水声,两个玩家一个在往地面倒水,另外一个在倒汽油,为了方便倒这些液体,她们将手电筒直接摆在黑桌上。不得不承认,玩家确实在干坏事这方面有一股如鱼得水般的自在,一边折腾还能一边快乐聊天:“谁说阴影庇护没用的!可太用了!被遗像看到都不会触发即死效果了!”“就是就是,诶——”空气中快活的气息戛然而止。见到推门而入的唐郁,这两个玩家惊恐的模样像是干坏事被抓包,她们焦急道:“诶唐郁你进来干什么?!这里很危险的!快出去!”唐郁站在门边一动不动。讲师也顾不上她的倒汽油大业了,急急忙忙走到唐郁面前,伸手想要推唐郁离开。“我一个人在外面有些害怕。”她听到唐郁这么说。哎呀npc就是麻烦!“有什么好怕的,灵屋外面不危险,里面才危险,但以防万一,这两个东西你拿着吧,如果遇到纸人一样的东西冲过来,你记得我说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你用水泼它,用火烧它——”说着讲师按了一下打火机,而后她的话突然停了下来。火光在唐郁的蓝眼睛里摇曳。“可以不要赶我走吗?”蓝眸像是会说话一样。“……那你就在这里站着吧。”讲师也不知道怎么了,她鬼使神差就答应了唐郁的要求。“你怎么能让他呆在这里啊!”蜂鸟一听这话不干了,她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走向门口,对着黑糊糊的一团大概是唐郁的人影道:“唐郁,这里太危险了!你必须要出去!”啪嗒。打火机的按键声响起。讲师举着打火机,火光照亮了唐郁的眉眼。忧郁又迷人的蓝眸望着蜂鸟,“你要赶我走吗?”蜂鸟:“……”蜂鸟晕乎乎道:“对不起,我刚刚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唐郁看了看两个差不多迷糊的玩家,又看了看不远处出现的两个纸人,他想了想,说:“没事,不过可以请你们往后看一看吗?”两个玩家乖乖往后转,而后她们发出尖锐爆鸣声。讲师迅速将火柴扔进汽油中,熊熊烈火在刹那间燃起,可红衣纸人却在烈火中似乎不受影响地穿行。蜂鸟将大桶的矿泉水泼向绿衣纸人,水珠从纸人身上滚落,视觉效果就像水泼到了雨伞上。玩家们绝望地发现水跟火都不能伤害到纸人,她们在阴影庇护的力量下和纸人玩起了追逐战,你追我赶,东躲西藏,把灵堂弄得乱七八糟的。站在门口隔岸观火的唐郁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发现不止火对纸人没用,对整个灵堂看起来也没什么用,火舌甚至不会烧到灵堂里的黑白帷幔,一定要说起了什么作用的话,大概就是让原本黑漆漆的灵堂一下子就变亮了吧。“唐郁!你快跑出去!”察觉到阴影庇护的力量快要消失,讲师对着唐郁拼命喊道。唐郁看了眼两个动作越来越迟钝的玩家,或者说她们只不过回到了原有的速度,是沈君行留下的力量失效了,“好。”说完唐郁便退出灵屋,干脆利落关上门,并没有玩什么“不我要救你我不走”这一套。灵屋门外挂着的白灯笼开始摇晃,唐郁抬起头,对着白灯笼伸出手,白灯笼飘到了他的手中。唐郁一只手握着灯笼,另外一只手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离他们进灵屋到现在已经过去九分钟,也就意味着他再敷衍一分钟,就能完成和黎生约定的每日十分钟了。很好。唐郁又在门口等了一下,而后推开门,屋内是扑鼻的汽油味和血腥味。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两个纸人正在打扫残局。一个纸人从棺材旁一路打扫到了唐郁的脚边,它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唐郁看。虽然不是第一次和这纸人对视,但唐郁的心脏还是一紧。——“什么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你用水泼它,用火烧它!”玩家极具蛊惑力的话语莫名在唐郁脑海中响起,唐郁抿了一下唇,他手中没有水也没有打火机,于是从白灯笼里取出里面的蜡烛,在纸人的注视下,唐郁将烛火对准纸人,纸人也不避,所以其实在那一刻,唐郁是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结果下一秒,火舌真的在纸人身上烧出了一个洞!唐郁吓了一跳,飞快将蜡烛移开,他慌张地后退两步,那被他烧出洞的纸人弯下腰,打扫唐郁之前站着的地面,并没有因为唐郁烧了它而要和唐郁算账。可唐郁还是慌张极了。是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的慌张。闪烁的蓝眸朝四周不安地看去,唐郁对上了桌上摆放着的遗像,那遗像里的人似乎随时都会睁眼,冷冰冰找唐郁算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吓吓它。唐郁惶恐不安地来到遗像前,宛如真正前来吊唁的宾客那般低头沉默不语,甚至还流出了泪来。泪珠砸在地上。身着一袭白衣的青年,哭得隐忍又伤心,宛如在参加丈夫的葬礼。供桌上的遗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直勾勾盯着垂首的青年,阴冷森寒的视线落在纯白的衣物上,和比衣服还要雪白细嫩的后颈上。整个灵堂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刻骤降。正在打扫的纸人也悄无声息地抬起头,直直盯着灵堂中央青年单薄的身影。又是一滴泪落下,坠落在地。遗像上的人视线随着这滴泪往下移,眼皮也不断垂下,最后完全合上。整个灵堂安静极了,只有纸人打扫时发出的细微动静。唐郁实在是怕极了,他在心里不断数着时间,确认呆够了剩下一分钟,他就再也无法忍受这份煎熬,快步离开。两个纸人仍旧在灵堂打扫。一个纸人走到了不久前唐郁静默站立的位置,用它的绿衣擦拭着周围的痕迹,当它擦到一小滩泪渍时,玩家之前无论用多少水都沁不湿的纸面,忽然就被那么一滴泪沁得发软发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