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幸沉默了一下,将这看起来像是解药的雪白蛊虫吃下去。
直到宴席开始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武幸来,宋宁也皱了皱眉,先生把人交给他看顾,他可不能给看丢了,招了招手唤来一个弟子,悄悄吩咐了几句,那弟子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禀报。
“两刻钟前,阿武姑娘独自一人进了藏书阁,至今未出。”
今日可是除夕宴,武幸竟然不来?这种时候都要去练功,可真是勤奋。
宋宁也觉得按照武幸的逻辑理所当然,却又有些奇怪,虽然没说过,但经过不短时间的相处,宋宁也能感觉到武幸是有些偏爱口腹之欲的,除夕宴上好吃的也不少,还有她最喜欢最依赖的先生在,武幸怎么舍得不来?
不过她一个人进了藏书阁,藏书阁在圣教中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日夜巡视专人把守,戒备森严,机关繁多,只要她那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宋宁也没必要去管她到底来不来除夕宴。
等到杯尽餐饱,宴席散去,程砚秋才想起还有武幸这么个人来,巡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那小小人影,抬手按了按眉心,不知是不是有些贪杯,致使头晕眼花了,皱着眉头问宋宁也,“人呢?”
宋宁也早有准备,早在宴席散去之前,就遣人去问了,此时便答道,“阿武说谢嫦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今晚住在谢嫦那里陪她,便不回来了。”
武幸一向是最依赖程砚秋,平日里睡前都要黏糊好一会儿撒个娇让他夸两句才肯去睡觉的,竟然为了谢嫦而不回来?
程砚秋将信将疑的看了宋宁也一眼,汹涌的酒意涌上心头,让他的脑子也迟钝了些许,便也没有深究,罢了,反正都是在圣教内,明早便又回来了。
念及此,程砚秋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便一挥衣袖,沿着清冷月辉独自回房。
夜深露重,地面上的积雪经过一天时间的沉淀变得有些坚硬厚重,踩上去细碎的声音咯吱作响,一下一下,在绵密的雪地上留下凹陷的脚印。
藏书阁原本就少有人去,今日除夕,更是除了值夜的弟子外空无一人,武幸一个人从藏书阁出来,在空旷无人的道路上行走,便留下了一路细密的脚印。
这片洁净的雪地上,便沿出了一条又直又长的虚线,虚线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谢嫦正在路口等着她,她不会武功,不敢靠藏书阁太近,免得被值夜的弟子发现,当做心怀不轨的奸细痛下杀手就不好了。
不过她也确实算是心怀不轨,想要秘密偷学圣教中的武功秘籍。
武幸沉默着跟着她回到云堂,坐到桌前,开始默写。
谢嫦一眼不错的看着,她虽识字,却不怎么会写,毕竟她的学识都是从哪些村落的私塾里偷学来的,会读能认已是万幸,哪有机会上手写?
此时看着武幸小小年纪,便已经能写出一手不算好看但却工整的字来,心中不免有些嫉妒,为什么只有她的命,如此不好呢?
写了一个多时辰,武幸终于将她记下的两本秘籍写出,吁出一口气,将位置让给了谢嫦。
谢嫦连忙拿起那写满字迹的纸页细细读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错漏,等到看完便失望的皱了皱眉,“只有这些?”
“我虽过目不忘,但将每一页都细细读过一遍,难道不需要时间?”武幸没好气道。
谢嫦便笑了笑,将手上厚厚的纸页收起,“那好吧,明日傍晚,你再来此默上两本。”
“这已经是藏书阁内最好的两本极品功法,你还要怎样?”武幸平静的眼眸透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谢嫦闻言理所当然道,“我自然要全试过一遍,才能知道哪一种最适合我。”
“你就不怕我今日回去告诉先生么?”
谢嫦闻言轻笑,蹲下身轻柔的拂过武幸白生生的脸颊,“你今日不回去。”
“况且你不会说的,”谢嫦转身吹灭了灯盏,自顾自坐到了里间的床榻上,“你已经帮了我了,你现在去说,先生会生你的气的。”
也许等好几年之后,武幸长大了,她会知道事情还有一种解决办法就是撒谎扮惨示弱,可惜她现在还小,还不懂言语也是伤人利器,只能听从谢嫦,坐在椅子上,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沉默的运行内功修炼。
“放心吧,我只是想学武功而已,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做别的。”谢嫦的声音从屏风另一边传来,“你既然不想上床榻来,便坐在那里睡吧。”
隔了一会儿,又传来幽幽一声叹息,谢嫦的声音似香炉上升起的袅袅青烟,脆弱却又不可捉摸,“真没想到,今年的除夕,会是和你在这种情况下度过。”
我也没有想到。
武幸低头沉默着想到,原本她是很期待今天的,这个认识先生后过的第一个除夕,对她而言,有着特别不同的意义,可惜已经过去了,她只能等明年了。
谢嫦转身面对着床的里侧,逼迫自己快点睡去,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心神不定,一是两年的时间紧迫,她一定要在两年内练成武功回到常阳,亲口问一问关毓清,到底是为什么,会不会后悔?
二是她才刚来圣教不久,几乎谁都不认识,若不是武幸年纪小还好骗一些,她也不容易得手,毕竟蛊虫又不是像无色无味的空气,不好随便下蛊的,也就是武幸才信了,其实她来到圣教至今为止,也只给武幸一人下过蛊,还是冲动之下行事。
隐藏在被褥里的手还有些颤抖,谢嫦的思想却异常冷静,她想起脑袋里出现的那两个声音,并不陌生,在常阳时就出现过,她那时没有在意,现在却不得不重视起来,她好像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