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皇位,民间倒是有一则流言私下里传的沸沸扬扬,据说先帝原本属意的不是今上,而是原先的大皇子诚王殿下,只是有先帝最为宠爱的小女儿纯颐公主,在先帝缠绵病榻之际日日劝说,才使得先帝改了主意,天家即位后,也对这位纯颐公主投桃报李,封了她纯颐长公主,享封邑千户。
后宫不得干政,这则流言着实荒谬,可先不说这流言,光看宴席上的座位,就可知纯颐长公主的确颇受宠爱,如日中天。
公主也算是后宫家眷,不该出现在宴请大臣的宴席上,该和臣子妻眷一齐到皇后宴请的宴席上才是,可公主偏偏就在,不仅在,还无人敢置喙。
天家携纯颐长公主一同入席,公主就坐在天家的左下首,面上笑意融融,丝毫不觉得尴尬,天家也丝毫不觉得的不妥,略微像往年一样,说了几句场面话,众卿家跪地叩谢天恩,便开席了。
酒过半巡,高台上端坐的男子突然感怀起了往事,回忆起了兄弟情,与早已在朝堂上默默无闻的诚王关切了几句。
天家面容俊朗,气度威严,眼含笑意似乎只是随意话了几句家常。
诚王却诚惶诚恐的连忙恭敬的跪在台下回话。
“今日你我兄弟不过闲聊几句,不必如此拘束,我记得我有个侄女,今年已经十三了?”天家随意的摆摆手,示意身边的小黄门把案上的御酒赐给诚王。
小黄门端着御酒小心翼翼的低头送下来,扶起诚王,给诚王斟了一杯御赐的酒水,诚王用衣袖掩面仰头喝下,才谨慎的回话道,“是,臣家中长女已经年满十三了。”
天家长叹一声,“我这个做叔父的,事务繁忙,竟也没有闲暇关心一下,我记得她到现在也没个封号,不如今日就封她一个安宜郡主吧!”
诚王心中紧绷的琴弦放松了些许,连忙又跪下叩谢,“谢天家恩赏!”
“可巧,今日常阳伯家也是出了个俊俏后生,新封了世子,我看两人甚为般配,不如就喜上加喜?”天家话锋一转,将此事扯在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常阳伯身上。
关毓清一愣,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关山越按住,他想了想,在这个档口去惹天家的不快确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家这是在敲打诚王,常阳伯不过是凑了个巧,只要诚王识时务不拒绝,这桩婚事便是板上钉钉。
怪道天家为何突然降下口谕让他们进宫赴宴,原来因由在此,刚才关毓清只是一时冲动,毕竟他往来之人都在江湖,不怎么讲究礼节,才让他一时之间忘了天家威严,这会儿反应过来,便已知事情的轻重缓急,像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是永远逞不了一时之快的。
更何况,娶不了谢嫦,他娶谁,都是一样。
一念及此,关毓清便老老实实的坐好,沉默不语。
诚王心下一沉,知道这位与他感情不甚好的弟弟是在隐晦的警告他,前几日诚王夫人宴请了几位大臣的家眷,想要相看他长女的婚事,他早不同意长女嫁给朝中高官之家,可自家夫人却舍不得孩子低嫁受苦,一意孤行,这不,才没过几日,天家便不乐意了。
常阳伯爵位虽高,且是不降等世袭,可身上并无官职,手中并无实权,若说身份家室,确实般配,毕竟他也只是一个万事不管的闲散王爷。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都已经退让到了这个地步,府中没有一个门客,朝内没有一家党羽,天家还是不肯放过他,朝中大小官员不准他结交任何一个。
天家这是要让他这一脉彻底没落啊,爵位降等世袭,后代低娶低嫁,不过三四代,恐怕就比都城内普通富贵人家还要不如了。
心头一片悲戚,天家可真是狠心,可就算如此,他面上也不能表现出分毫来,还要一副受宠若惊的高兴模样,“臣叩谢天家恩赏!”
见诚王表了态,关山越也不好干坐着,拉着关毓清也到台下叩谢了一番。
见到儿子有些失神的模样,关山越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思绪,也许这并不是坏事,反而还能帮助阿清快速从谢嫦之事当中走出来。
看到底下两个臣子毫无异议,天家高兴的笑了起来,举起酒杯道,“好好,那便如此,朕下旨赐婚,常阳伯世子与诚王府安宜郡主,于新历十年郡主及笄后完婚!来,朕与众卿同饮此杯!”
高台之下,长长的两道案几边上站起了乌压压的人头,无论是老迈权贵还是新科小官,全都举起酒杯,朝服颜色由深至浅远远延伸到大殿门前,声势浩荡,震耳欲聋。
“恭祝陛下国运长盛,福运安康!”
惊闻婚讯
东阳离都城极近,不过一日,这消息便传进了谢嫦的耳朵里。
武幸在先生处看过了密报,便赶忙过来告诉了谢嫦,其实她本意只是想让谢嫦不要再惦记常阳的人和事,安安心心在圣教效命,却没想到谢嫦反应这么大。
“你说的是真的?”谢嫦急切的问道。
“千真万确。”武幸连连点头。
谢嫦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摇着头道,“这才不过两月,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的命都是我的,他怎么可以,跟别人定亲……”谢嫦颤抖着落下泪来,神色中已然有些崩溃。
武幸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她自己感情淡薄,自然料不到别人的感情会如何充沛,更何况像谢嫦这样,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曾经把整个世界都许给关毓清的人。
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之久了,为什么谢嫦还是会这么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