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毓清不要她了?她不过是迫不得已,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啊。
为了救他,她也舍了自己的半条命出去啊,她是人蛊,体内养了千百种不同的蛊虫,往日里都是依靠命蛊压制才能不出乱子,若不是前段时间她人蛊已成,舍去命蛊浮生蛊,恐怕她也会死。
毕竟,谢塘除了给她一本秘籍和一个浮生蛊的幼虫之外,就再也没有教导过她任何东西,一切全靠她自己摸索,每一次做她没有尝试过不知道结果的行为时,她也是赌着命在做的。
说来可笑,她一生中只见过谢塘两次,八岁那年一次,给了她蛊术秘籍,浮生蛊,和谢嫦这么一个名字。
她一开始是很感激他的,若不是谢塘,她活不到现在,不可能有治疗外伤的神药,更不可能因此遇到关毓清。
可后来见他的那次,却让谢嫦不知该恨还是该如何,她心中一片迷茫,不知未来何方。
人蛊始末
谢塘第二次见她时,距离现在不远,就在几天前,她和关毓清一起去小青山之前。
谢塘来找她,说他大限将至,想要告诉她一些事。
他说,他给谢嫦的练蛊方法是错的,自古以来,练蛊都是在蛊盅之中,哪有在人体内练的?可谢塘觉得人体内也能练蛊,且比养在蛊盅内的蛊更强,便自己编撰了一本蛊术秘籍。
在他编撰好蛊术秘籍的那一天,他在街上正好遇到了一个被化虚门拒绝进入门中习武的小女孩,便觉得有缘,将蛊术秘籍给了她,还骗她说,等她学完半本蛊术,便能在江湖上横着走。
这个小女孩就是谢嫦。
她用八年的时间学完了半本蛊术,却没有能在江湖上横着走,而是变成了一个人蛊。
人蛊者,不受百毒所侵,不惧冷热雨雪,能以一人敌万人。
不会流血,不会生病,不会衰老,也不能孕育子嗣。
她听到后来,已经觉得是自己疯了,出现了幻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而谢塘还在满意的说,虽然她不算完美,没有想象中的人蛊那么厉害,可也算是练成了,他的猜想没有错。
他人生中有两项得意之作,一样是浮生蛊,一样是谢嫦,现如今两样都成功了,也算不枉此生。
谢嫦那时没有哭,只是干笑了两声,觉得是谢塘疯了。
谢塘却说,不信的话,把你的手腕划开看看。
她骂他有病,怎么会有人会伤害自己呢?便转身匆匆跑了,谢塘也没有追,只是看着她离开,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她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捡起地上的石头,用锋利的尖端在手腕上划了一下,刚划完她就连忙捂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就算是受伤,浮生蛊的效用也会让伤口在转瞬之间恢复如初,这么可怕的恢复能力,她心知若是暴露在人前定然会怀璧其罪,便捂着手腕想要回到常阳伯府。
可就算是隔着衣服捂着,她也能感觉到,因为伤口的缘故,手腕处的蛊虫有些躁动,不停的蠕动,按理说,在伤口处有蛊虫活动,应该流血不止才是,可衣袖却一直一点都没有湿,后来她摔倒,衣袖湿了,却不知是血,还是地上的污水。
直到回到常阳伯府,她才看到,她真的不会流血了,她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密密麻麻如尘埃般幼小的蛊虫。
回过思绪,她不再多想,便要出去先打些水来,记得关毓清在化虚门的住处里也有几件她的衣服,曾经和关毓宁一起玩水打湿时留下的,应该可以暂时换来穿。
身前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拦住她,那女弟子面无表情的重复道,“姑娘要什么,我去替姑娘取来。”
谢嫦这才惊觉,这两个女弟子并不是来照顾她的,也是,化虚门一个江湖门派,以往来此时,也没有把她当做客人来照顾过,现在看来,她是被软禁了。
想到此,谢嫦顿时心生怒气,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在关师兄大好之前,姑娘不能随意走动。”女弟子冷淡的道,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仿佛只是一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谢嫦压抑住心中怒气,沉默片刻,扬起笑脸道,“那就麻烦你了,帮我打些水,找一身换洗衣物来。”
一个女弟子点点头去了,另一个把门给谢嫦合上,道,“请稍等片刻。”
谢嫦含笑颔首,静静等她关上门,回到房间内坐好。
她知道关毓清的父母和师父其实都不太喜欢她,可能经过此事知道她其实是个蛊师之后会更加不喜欢她,可是没关系,只要她是人蛊的事情还没有暴露,就还有机会。
至于关毓清说的那些不要她的话,没关系的,毓清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那么爱她,等他想明白了以后,会理解她的。
现在把她关起来,只不过是因为不知她的底细,等毓清的伤势真的大好了,就会放她出来的。
谢嫦在心里一直这样不停的安慰自己,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隐隐有些不安盘踞其中,祛之不去。
等到门外的女弟子把水和换洗衣服拿来,她仔细打理了自己一番,便静静的坐在房间里等。
期间有人来送了一回饭,是和门内弟子一样的规格,谢嫦用了些,勉强垫了垫肚子,便有些心烦意乱的再也吃不下。
烛火惺忪,烛泪顺着灯台流下,在灯台上凝固成一道道丑陋的样子,谢嫦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一夜的幽静褪去,天光大亮,她揉了揉有些坐麻了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