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风声说,太后宋曦月,要替宋曼蔓择选佳婿。宋曼蔓年岁到了是其次,最主要的,乃是皇上年幼,甄选皇后为时尚早,太后宋曦月便需要宋家弟妹的姻亲,来巩固皇权。宋楚平是个油盐不进,又不可掌握的,这几年对宋曦月的话充耳不闻,那宋曦月便将心思,挪到了心思单纯,好掌控的幼妹宋曼蔓身上。这定然是场,在权衡各方利益后结合的政治婚姻。可叹眼前的女子是个痴傻的,定然还未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一心还在闺阁中少女怀春,期盼着如意郎君马上就要来了,丝毫不知出了为她遮风避雨的宋府,即将面对怎样残酷冰冷的未知世界。思及此处,吴浮向来春光明媚的脸上,瞬间沉了沉,紧而又笑道,“这是好事儿,我也很为三姑娘高兴。”“找霞光纱的事儿包在我身上。只是我觉得,三姑娘不妨考虑考虑浮云锦,它更能衬得出三姑娘尔雅的气质些。”吴浮说罢,笑着转身离去。马车上,小厮观了观吴浮黯然无光的难看颜色,试探问道,“少爷,春花楼的娆娆姑娘约了您今日看戏,现下还去么?”吴浮斜乜了他一眼,紧而将眼皮慢慢阖上,“打道回府。”他今日才觉,雍容华贵的金枝玉叶软言细语起来,比那些柔媚窈娆的瘦马,不知美上多少倍。吴浮认真正经起来的语气,让宋曼蔓颇不习惯,她蹙着眉尖愣在原地,狐疑道,“他惯会乱说,浮云锦哪儿有霞光纱好看?莫不是在唬我?”胭脂笑了笑,“吴公子在衣着上向来讲究,钻研颇深,既然他如此说,姑娘不妨试试。反正浮云锦是好寻的,且离元宵宴尚早呢。”宋曼蔓点了点头,觉得此话有理,随即吩咐道,“我一个人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眼下母亲正好去庙中斋戒去了,不如请几个贵女一起来热闹热闹,顺便帮我相看相看。”xxx青竹院中,温萦柔正在缝补一件的缎织云菊纹外裳。这件衣裳随宋楚平征南闯北,乃是他的心爱之物。他是个长情之人,袖边泄了线,也并不舍得丢弃,吩咐下来,将线口紧一紧,想要继续穿。一根丝线缝到了尾,温萦柔拿起剪刀剪断线尾,正捻起新线,对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眯着眼睛穿针……针穿进去的霎那,玉翠阁的一个二等婢女踏进门来,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婢女给了她一张单子,笑道,“三姑娘明日邀了许多贵女来府上玩,想要给每人备一份细致的随礼。这活儿呀,咱院中的人都怕干不好,不敢接,想起姐姐是个心思玲珑的,给二爷的衣装收拾得极好,这才求到姐姐身前来了。”丫鬟伶俐,几句恭维的伶俐话,说得温萦柔心中颇为受用,左右青竹院中的事情已经理顺了,这活儿自然也就接了。待手中的针线活儿做好,温萦柔才拿起那张单子详看,在七八个秀女的名字中,一眼便瞧见了她最不想见的那个。永春侯府,五小姐,于斐玉。闺情冬日的暖阳才冒了个头,雾气还未被压下去,萦绕在永春侯府的花坛屋檐间不甘心飘走,衬得寄梅院内像罩了层纯白的罩纱。才卯时四刻,于斐玉便起了床。在院中伺候的仆婢们,听见屋内有了动静,打着无声的哈欠,眯着睡眼赶忙端了热水、帕巾进来伺候。芸角一面帮于斐玉梳着发髻,一面在她身后阿谀道,“小姐雍容华贵貌端庄,今日去摄政王府,肯定能艳压群芳。”她微顿了顿,又揶揄了句,“那卑贱的奴婢见了,也定然自惭形秽,掩面遁走。”于斐玉挑发钗的手一顿,眉尖蹙了蹙,觑了芸角一眼,淡漠道,“比得过一个卑贱的奴婢,是件很光彩的事儿么?”那晚花灯节,瞧着温萦柔与宋楚平那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模样,于斐玉便以为,她是宋楚平过了明路抬进府,入了正经妾籍的良妾。哪知前几日打探了才知,她竟只是个在宋楚平身旁端茶递水的丫鬟而已。通房好歹算半个主子,至少有方僻院遮身,不必干这许多杂活儿,谁知她竟连个通房都不是。想来那晚,也只是暴戾摄政王的占有欲作祟,如此挺身而出,不过是见不得其他的男人,对她起觊觎之心罢了。温萦柔定然已被摄政王糟蹋了身子,却连一个名分都未能捞到,如此不堪,焉能同她这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相提并论?明明是个蓬勃的晨,于斐玉却因为想到温萦柔,而心情不爽起来,稍微顺了顺气,将心思放在了今日的宴会上。她指尖不断地缠绕着垂落腰间的青丝,柔声道,“今日原不是我该出风头的时候,梳个寻常的芙蓉髻便可,衣裙釵环也不必太过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