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罗岁言。
她有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
母女俩上一次见面,还是李雁兰找到咨询中心质问她那天。
看到身穿黑衣,散着头发,大步走进院子的罗岁言,李雁兰温婉的五官一点点变得扭曲起来,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肆意张扬的女孩是自己的女儿。
家里没有外人,随着大门“咔哒”一声落上,李雁兰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朝罗岁言大声吼道:“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她气极了。
她亲自抚养长大、悉心教育培养的孩子,虽然最终也没有长成她期待中的样子,但也不应该变成这副模样!
正如楚尧在报告里说的那般,罗岁言自小就深受母亲的影响。
“幼年时期的伤害影响是巨大的,甚至是扭曲的,在无可逃避的境况下,小孩子会幻想自己具备了某种超自然能力,来帮助自己解决困境。”
“揣摩他人心态,精准捕捉细节,领悟每一个眼神的意义,洞悉每一个肢体动作的目的性,这种无意识的训练,变成了条件反射……”
在日复一日的情绪暴力和精神虐待中,罗岁言将察言观色的能力学到了极致,甚至产生了能够看透他人心思的幻觉。
如果能够看到母亲的喜怒哀乐,就不会惹她生气,自己就不会受罚。这是罗岁言潜意识里的逻辑。
若是换做以前的罗岁言,看到母亲如此生气,会立刻习惯性地反思自己的错误,以免惹得她更不开心。
然而,幻象一旦被点破,就失去了神秘感和恐吓力。
楚尧用最直接的方式砸碎了罗岁言的幻想,将她彻底拉入现实,疼过怕过之后,她忽然想通了。
此刻,站在暴怒的母亲面前,她不再恐惧,不再战战兢兢,望着李雁兰气愤到狰狞的神情,她只觉得同情。
同情这个执拗了大半辈子,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将自己受过的伤害又通通附加给孩子的可怜女人。
罗岁言站在客厅中央,望着李雁兰,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这般孩子气的叫法,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李雁兰怔了一瞬,恍惚中看到了曾经乖顺的女儿,幼年时,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角,奶声奶气叫着妈妈的小女孩。
然而没等五官彻底舒展,她又疾言厉色道:“别叫我!赶紧回去卧室,把衣服换掉,头发扎起来,把脸上那堆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洗干净!”
罗岁言恍若未闻,慢慢踱步到落地玻璃前,打量着玻璃上的倒影,“不好看吗?”
“女孩子就应该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李雁兰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